晚霞消退,夜幕降临,远处的群山,被苍茫的暮色掩盖住,深蓝的天空中现出了点点星光。河东军的千校所外,不时走过一队队,举着火把巡逻的士兵,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阵阵的宵柝声,随着秋风远远传出。
营帐内,昏黄的油灯下,站着河东军千校高纪,他身躯高大健壮,虽然面带忧愁,但仍难掩一股剽锐之意,那是在枪林箭雨的战场上,几经生死才能打磨出来气势。旁边站着他的妻子李云欣,还有刚满三岁的儿子高靖邦。
“事情真就紧迫到这种地步了吗?”李云欣看着丈夫伟岸的身躯,满面柔情的问道,见高纪面色严肃的点点头,忍不住一阵悲伤,垂下头去,伸手轻抚了下儿子的脑袋,忽然抬头道“孩子还小,你跟我们一起走如何?”
高纪闻言,眉头微皱轻声斥道:“胡闹!我虽然官职低微,但绝非贪生怕死之人,若此时临阵脱逃,岂不一生蒙羞,就是在儿子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他二十岁从军,八年来,随河东节度使王应魁东征西讨,常先登力战,在军中有素来有敢战之名,只是生来性情刚直,短于人情世故,虽然屡有战功,最终还是个千校之职,数日前王应魁聚众造反,曾写书信招揽他,不料他见信勃然大怒,扯毁书信,大骂王应魁,回营整兵激战,无奈不敌,只能退到此处。
李云欣深知丈夫禀性刚强,绝不会一走了之,势必与王应魁死战到底,今日一别只怕夫妻难有再会之日了,想到这自顾自别过头去,偷偷试泪。
“不要哭,带着儿子回汴州,我若能留条命在,自会去寻你们,若是死在这里,你就好生将儿子养大,教他读书,不要断了高家香火。”高纪的口气缓和不少,蹲下身来抱了抱儿子,又仔细端详片刻,柔声说道。
“将军···”李云欣搂着儿子,哭出声来。
“去吧!”高纪起身转过头去,一挥手轻喝道。
“车已经备好了,事情紧急,请夫人快走吧。”老仆人也上前劝说。
李云欣泣道:“将军保重。”抱起孩子对老仆人道:“全伯,咱们走。”在高靖邦“爹爹··爹爹”的叫喊声中,出帐而去。
叫喊声随着马车越来越远,直到一点也听不见。高纪方才转过身来喝道:“传令各都伯进帐议事。”
八位都伯进到帐中时,高纪正端坐在位上,一脸肃穆。
“拜见千校。”八人齐声喝道。
高纪扫视众人一圈,正色道:“王应魁造反,此地是王贼攻掠河东必经之路,若此地有失,河东将尽入贼手,本官决意坚守在此,和王贼决一死战。”
顿了顿又道:“诸位兄弟,多则跟我六七年,少的也有三四年了,咱们一向同生死、共进退,只是今日一战九死一生,谁若害怕,此时站出来,我念在兄弟一场,绝不为难他,若等到两军对阵时,再心生退意畏敌不前,就别怪高某不留情面了。”
“愿随千校决一死战。”
“河东大营里谁不知道,咱们上了阵,就没退缩过,无非一死而已。”
“愿听千校调遣。”
“好!”高纪霍得站起身来,“只要众位兄弟同心,别说王应魁有两万军,就是再来两万人马,咱们也不怕,我昨日已将此事,上报给河东刺史赵来鹤大人,相信晋阳不日便有援军来,咱们只要坚持五日,援军必到。”
“坚守五日,以待援军!”众人一齐道。
高纪摇摇头道:“王贼有两万多人,咱们只有一千余众,一味据营固守不是办法。”说着对众人一招手,将众人聚到桌案前,指着地图上一处道:“你们看此地,此处名唤作赵王坡,左边是河,右边是一片树林,我料定王应魁必定在此处扎营,此时已到深秋季节,天干物燥,草木易燃,若是趁夜放一把火,王贼人马必乱。”
都伯张前道:“千校所虑极是,此番就算不能击败王贼,也能暂缓他的攻势,为我们多赢取些时间。”
“不错。”高纪点头赞同,“张前、刘召随我带三百骑去埋伏,其余人随赵开兄弟留在此地,多挖沟壑,增设鹿角,加固营垒,防备王贼攻打。”
诸事分派完毕,高纪挥手道:“时间紧迫,大家都去准备吧。”众人一一领命,出帐各自准备去了。
大战在即,王应魁本人是有名的猛将,麾下的士兵也都久经战阵,作战及其勇猛,何况敌我双方兵力过于悬殊,相比之下,高纪看不到一点胜利的希望,此刻他微闭双目靠在椅子上,将所有的部署,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
是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抱定必死之志的人,心中再起波澜呢!
直到张前将人马备齐,来帐中禀告时,高纪才站起身来,走出了营帐跳上马背,检阅着即将出征的军士,看着眼前整装待发的三百骑,那是他麾下最精锐的兄弟,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既透露着大战前的紧张,又流露出绝不后退的坚毅。
“出发!”直到将最后一人检阅完毕,高纪才挥手下令。
三百骑分成五列,随在三人身后,出了营寨趁夜而去。
原野上,除了被吹得烈烈作响的战旗,还有数百铁骑铿锵的蹄声外,只有瑟瑟的秋风在夜空中呼啸,这支人马安静的就像一把匕首,正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向着敌人的心脏狠狠刺去。
经过一夜的行军,第二天平明时,已到了离赵王坡四十里外的地方。
高纪将探马撒出去十里左右,哨探敌情,其余人则下马就地休息,又将战马都卸下了鞍辔,以期尽快恢复体力,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千校。”刘召将干粮递给高纪,看着四周的环境道:“此地离赵王坡不远了,走了一夜人困马乏,千校也歇息下吧。”
高纪接过干粮,嚼了两口道:“让大家都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除哨兵轮值外,其余人就地休息,申时出兵,四十里路,不到两个时辰便可赶到。”
“是。”刘召听完后,转身便去传令。
朝霞初现,熹微的晨光洒在原野上,到处弥漫着蒸腾雾气,群山蜿蜒,山峰被镀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静静流淌的河水,在晨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所幸这个时节,天气已经不再炎热,一夜的奔波,让大家都感到有些疲倦,卧在地上不多时,此起彼伏鼾声便响起,战马偶尔打个响鼻,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高纪再睁开眼时,太阳已微微偏西,他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两下臂膀。
“敌袭!”一声凄厉的喊叫传到高纪耳中,远处一身是血的探马飞奔而来。“禀告千校,王应魁率军来袭,距此不到十里了。”
高纪吃了一惊,大吼道:“所有人即刻上马。”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不到十里的路程,在飞驰的战马冲刺下,眨眼间便到。
众人刚刚集结整队完毕,大地便轻微地颤抖了起来,高纪心里知道,只有在大批马队冲锋时,马蹄踩踏地面,才能引起的震动,此战凶多吉少。
此时两条选择出现在高纪面前,在王应魁没赶到之前,迅速撤退,他们歇息了半日,又全都是骑兵,想要摆脱追兵撤退,完全不是问题,可是这样一来,后方还没加固的营寨,绝对抵挡不住王应魁的冲击。
再有就是尽快退到河对岸,和王应魁隔河对峙,虽然深秋时节水位不深,但也足以限制王应魁的骑兵冲锋,唯一的坏处就是王应魁来的太快,只怕兵马没有完全渡过河去,王应魁已到,到时候来个半渡而击,大部分人都要交待到这里了。
情况紧急,三百人的生死存亡,全系高纪一念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短暂的犹豫后,高纪做出了选择。
只见他高举长枪,面对众人大吼道:
“列队迎战,后退者斩。”
在下达完命令的瞬间,高纪便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三百余人没有丝毫犹豫,紧紧跟在他身后,向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呼啸着迎了上去,区区的三百骑,在迎风烈烈的军旗下,冲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先登之士,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决绝,四蹄奋扬,荡起了无边的征尘。
王应魁的先头营就在眼前,领兵的是他的心腹大将曹威德,此次他奉王应魁之命,带一千骑先行探路,看到迎面冲来的三百骑时,曹威德略略感到有些惊讶,但转瞬间惊讶便被愤怒替代。
“找死。”他暗暗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凶狠戾色,回头下令道:“随我冲上去,一个不留。”
麾下的骑兵蜂拥而出,两股洪流奔驰在原野上,人人都是军中的精锐,为首的都是善战的勇将,马蹄声震碎了天边的云彩,除了飞驰的战马外,世间所有的一切,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顷刻间两股洪流撞击到一起,激起了震天的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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