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第五章 谁也不许跑

关键时刻，高纪出手了，他带着部下的骑兵，拦在败军面前，先一枪刺死一人，部下的骑兵更是手起刀落，一连砍死了十余人，众人惊呆了，邱青硕也吃了一惊，高纪莫不是疯了？怎么杀起自己人来了！难道说他见情势危急，想要投靠王应魁？

一瞬间，无数个可能在邱青硕脑中出现，他有些后悔带高纪出来了，自己今日只怕也要交待在这里了。

“全军随我冲锋！后退者死！”

杀的浑身是血的高纪，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举着长枪发出一声怒吼。

和许元山不一样，高纪阻止败军的方法，不是喊话，而是刀枪。

在震慑住败退的平阳军后，他分出赵开率一百骑在后面督战，自己带剩下的二百余骑冲了出去，借着马势，一枪将叛军的一个骑兵刺下马来，手腕一抖，长枪弹起来，回手又将冲过来的另外一人刺倒。

平阳军被他吓住了，在赵开和督战队血淋淋的马刀驱赶下，纷纷掉头跟在高纪身后，向着叛军杀回去。

二百余骑跟在高纪身后，就像一把凿子，硬生生在冲过来的叛军中，为后军凿开了一道口子。

赵开也没闲着，在斩杀了几名平阳军后，拍马走到邱青硕面前，手中拎着那把还滴着鲜血的马刀，直勾勾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众军听令，随我杀贼，畏战者斩！”邱青硕不敢再犹豫，生怕这些红了眼的家伙，不由分说的也给自己来一下，下达完军令后，他一咬牙，率领平阳军跟在高纪身后，朝着叛军反冲过去。

但凡畏敌不前，或者惧战后退的，都被赵开带人干掉了！

平阳军快疯了，根本不敢往后退半步，拼命的喊叫着往前冲，邱青硕也是一身冷汗：娘的，真够狠！

曹威德本来打的正顺畅，眼看着就要冲到中军了，只要冲进去，砍到官军的大旗，这场仗便赢了，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陡然间就觉得压力大增，麾下的兵马竟然被官军打的退了回来，原本溃散奔逃的平阳军，此刻就像打了鸡血般，不要命的往上冲，手中举着刀枪剑斧，乱砍乱剁，更有甚者，连牙都用上了，咬的满嘴鲜血。

不管他们怎么打，这伙官军就是不退，你用箭射，他们躲都不躲，身上带着两三箭照样往前冲，你用刀砍，他们伸手抓住你的刀，反手就用自己的刀对着你乱剁。

有三四个士卒奔着曹威德过去，曹威德举刀去砍，他们避也不避，举起家伙就往曹威德脸上招呼，虽然被他斩了一个人，可自己也被砍伤了后背。

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没等他想出法子，邱青硕便带人冲了过来，围着他乱打，曹威德抵挡不住，只能往后退，他这一退，叛军的士气就没了，官军一下子就压了上来。

王应魁站着远处的高坡上观战，他本以为官军不会出战，因此这次来接应，并未带多少兵马，只想看看官军的虚实战力，没想到碰到了高纪。

见到曹威德败局已定，算上冯占飞、许元山的失利，今日已连败两阵，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当即传令鸣金，并派遣高士先去接应曹威德。

高纪正在追杀败军，猛然间抬头，正看到持矛跨马，飞奔而来的高士先，于是舍弃了追杀叛军，提枪迎了上去。

两人是老熟人了，同在王应魁帐下多年，若单论勇猛，高士先当排第一，其次才是高纪，再次是曹威德，“二高一曹”，是王应魁手下的王牌战将。

不过三人各有所长，高士先体魄魁梧，勇猛善战，高纪性情刚毅，长于治军，曹威德虽然外貌粗犷，实则心思细腻，狡诈多谋，最富心机。

三人中，王应魁最喜欢高纪，待他自然也不同于别人，他麾下的一千人全部都是骑兵，王应魁另外又拨了两千人，划归他统率，即便如此也没能笼络住他。

两人交上手，高士先不敢大意，长矛一举，运足了力气，对着高纪刺过来，矛尖与空气快速摩擦，发出“嗤嗤”的风响，听得高纪血气翻涌，斗志大增，伴随口中一声大喝，手里的长枪也递了出去。

这时高士先的长矛已到脸前，高纪下意识的一偏头，堪堪避过要害，不过左项却被矛尖划中，锋利的矛刃在他脖颈下撕开一道伤口，顿时鲜血直流，与此同时，高纪的长枪也刺进了高士先的左肋。

两败俱伤！双方人马也不再混战，各自退去，“此人对我帐下诸将甚为了解，又深知我军虚实，不可再留了。”王应魁看着亲自断后的高纪，长叹一声道。

一日之间连胜两阵，本应高兴庆祝的邱青硕，却提不起一点精神来，感觉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并不是因为叛军有多凶猛，他是被高纪吓得！

这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千校，一旦上了阵，却凶猛的如同狮虎一般，对敌人狠，对自己人更狠，看来治军不光要一味善待士卒，也不只是要与士卒同甘共苦，还要有令行禁止，杀伐果决的手段和魄力，才能带出一支真正的强军来。

以往自己总以为熟读兵书，精演阵法后，再根据战场上的情况，予以灵活变通，加上平日里善待士卒，凝聚的军心，自然可以带着平阳军建立一番功业，因此在接到赵来鹤的命令以后，他丝毫没有犹豫，带齐了全部兵马，来到这里，准备放手大干一场，可是经过今日一战，却让他发现，战场根本就不是他以前经历的那样。

仓促间两军相遇，在他还没有布阵的时候，敌人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士兵无法一边顶着骑兵的冲锋，一边结阵，真正到了短兵相接，血肉横飞之时，他平日里凝聚的军心，在此刻显得毫无用处，没人去感激他的平日的善念，而当败兵在他面前溃退时，一切的计谋和变通，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慈不掌兵，没有严明的军纪，就是和士卒睡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用！唉···自己还差的远，平阳军也还差的远···

想到这，他轻叹口气，看着骑马跟在身旁的高纪，只见他神色漠然，脖颈处刚刚包扎完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色，身上的战袍铠甲更是血迹斑斑。

听到他叹气，高纪微感诧异，关心的问道：“参戎可是受了伤？”他在阵上时，曾见到邱青硕亲自带兵攻杀，以为他受了什么钝器击打的暗伤了。

“没有！”邱青硕摇头道。

“恕末将多言，参戎是今日军中的主将，坐镇指挥全军便可，至于上阵冲锋之事，还是交给下面的将士们为好。”高纪实心的劝道。

邱青硕闻言，一阵尴尬，急忙用笑声掩盖“哈哈··本官作为主将，若不率先垂范，怎么能让将士信服。”说完瞥了眼跟在高纪身后的赵开，暗道：老子要是不冲，谁知道这混账东西会不会真砍我。

听到二人得胜返回，赵来鹤率众人亲自出城相迎。

邱青硕、高纪急忙下马，拜道：“卑职何能，敢劳烦大人出城。”

心情大好的赵来鹤，一把将二人拉起来道：“你们打败叛贼，就是大功一件，本官这便上奏天子，为你们请功。”

二人谦逊了了几句，随在赵来鹤身后进城，府衙后园中已设好宴席，为二人庆功。“贼寇未平，本官也不敢靡费，今日略备薄席，也算应个景，等到河东安定之后，本官一定为二人补办。”赵来鹤无奈道。

确实是薄席，只有三荤五素八个菜，除了赵来鹤、邱青硕、高纪三人外，只有参政张学书相陪。

四人相让着入了席，赵来鹤举起酒杯道：“今日多···”

“圣旨到！河东刺史赵来鹤接旨！”

赵来鹤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高喝打断。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外面走进来五人，一样打扮，皆配画影刀、系青鸾带，身穿大红鲲鹏吉服，下绣巨鲲海浪，上锈大鹏祥云，一个个神色严峻，目光凌厉。

为首一人手托贴金轴三色绫锦，喝问道：“赵来鹤何在？”

四人急忙跪拜，赵来鹤道：“臣赵来鹤恭请圣躬安和。”

那人道：“圣安。”展开圣旨宣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大周皇帝敕曰：河东刺史赵来鹤，行事操切偏激，不恤士卒，致使三军生变，祸乱一方，着即遣上直卫严加申饬，夺其勋阶，以儆效尤，责令克日平叛，不得有误！钦哉！

赵来鹤叩首道：“臣遵旨。”接了圣旨，起身对来人道：“缇帅远来辛苦，略备薄礼，聊表心意。”说着对张学书使个颜色。

张学书会意上前，在怀中取出一包银子递过。那为首的人收了，略一掂量，瞬间变了一张笑脸道：“赵大人何必客气，咱们只管传旨，至于别的，就无能为力了。”他只怕赵来鹤乱打听什么，所以先出言堵住他的嘴。

赵来鹤笑道：“缇帅说哪里话？都是下官治理无方，御下不严，才激起的兵变，不知朝中大臣对此事如何议论？圣上是什么意思？何时派军来援？”

那人往旁边走了几步，赵来鹤急忙跟上，那人悄声道：“朝中有内阁的几位相公在，没有什么大事，至于··”说道这里，眼睛四下一扫，声音又低了些：“圣上那里，现在还顾不上你这边。”

“怎么··”赵来鹤有点懵，难不成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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