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直播:一首凉凉献给自己 第二章 始

七月十六，沧州陇城迎来第一场雪。

范姜漫步在石板拼接而成的街道上，脚下的鞋子在积雪里留下一排浅浅的印子。

今日，恰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年头。

她仰头，任由白色的雪花落在脸颊上，有种冰凉的触感。

在另一个世界，她也叫范姜，不过是个生患绝症的男人。

临死之前，或许是上天对渣男实施惩戒，赏赐了一具女儿身，将范姜这种彻头彻尾的大渣男送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乱世里。

她低头看一眼微微鼓起的胸脯，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这东西若是长在别人身上，非常惹人喜爱热爱的。

不过长着在自己身上，真他娘的悲剧。

有时候想想，老天直接剥夺了做人的乐趣，还不如当时病死算逑。

结果，来到这个世界，本报了必死之心的人，在经历几次投河上吊之，每次都被求生的本能给侵扰。

原来，豪横的渣男也怕死。

最终，她撑着一具女人的皮囊苟活起来。

范姜摇摇头，又走了几步，转身进了临街一家挂着万隆牌子的客栈。

“范小姐回来啦，小师姐在楼上等你。”

刚进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起身迎了上来，是雾影门的外门弟子胡成明。

“嗯，谢谢胡哥。”

范姜抱拳行礼。

“不客气，本就是我的职责。”

胡成明口中的小师姐，是陇西雾影门掌教的关门弟子，名叫赵雨萌。

说起来，两人的相识没什么九曲回肠的故事。

第一次见面，赵雨萌见饿了好几天肚子的范姜可怜，给了两个馒头。

后来啊，两人又碰到一次，一如之前，赵雨萌又一次给了她两个馒头。

唯一的不同，这次不止是范姜开口表示感谢，赵雨萌也随意问了两句话。

“哪里人？”

“庆林。”

“看你出身应该不错。”

因为范姜就算饿得极狠，也没有难民那种狼吐虎咽。

“曾经是吧，”范姜笑了笑，另一个世界，算不大富大贵，也不缺钱花。

“认字吗？”

范姜点头。

“我有一份差事，可以让你裹腹。”

“谢谢。”

你一句我一句，两人熟络起来。

后来，范姜跟着赵雨萌来到了万隆客栈，也是梳洗之后，赵雨萌才看出范姜的女儿身。

……

客栈大堂里，范姜抖落披风上的雪花，登上二楼，沿着木板铺贴的走廊去到临街的雅间。

轻敲房门，等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才推开而入。

刚进房间，就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气涌入鼻中，直至肺腑。

范姜平视前方，雅间临街的窗户旁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柳眉下一双桃花眼，配合嘴唇上的一抹殷红，勾人心神。

如此漂亮的女子，在哪一个是世界都不寻常得见。

如果范姜不变成如今的模样，她铁定要想法设法的把人勾搭上。

现在么，有心无力，老实做人吧。

“城主，”范姜行礼。

赵雨萌指指对面座位，笑了起来，“坐吧，还有，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啊，叫我雨萌就好。”

范姜笑了笑，依着窗户坐到赵雨萌对面。

“陇城越来越安宁了。”赵雨萌看着窗外，声音中透着一股满足。

范姜也看向窗外，雪越来越大，行人越来越少。

“三年前，陇城可不像这样，不像这样安定平和，我记得那时候总有人爆尸街头，我时常上街，那时的街道又脏又乱，也没几所像样的房子，”赵雨萌说着，摸了摸窗户的，油漆还非常新鲜。

“那会总能听到哭声，许多的哭声，我就在想，我该怎么办？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那样，时时有人饿死，时时有人被杀死。”

赵雨萌抿了抿嘴，随后嫣然一笑，“幸好认识了你。”

范姜摇摇头，“如果不是城主，我早成了一具无名无姓的尸体。”

“叫雨萌。”

称呼一旦成了定式，长久之后，若是更换，最初时总显得别扭。

例如此时的范姜。

“雨……雨萌。”

“范姜。”

范姜嘴角微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赵雨萌“嗯”了一声，又迷惑的眨眨眼，“我怎么没听过有这样的巨人？”

“巨人很多，比如雨萌就是，就算没我，最迟半年，陇城的情况也会好转。”

赵雨萌露出自嘲的表情，呵……

会好转，确实会好转，可好转是以无数人的性命为代价。

“其实，我一直想问，范姜，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范姜愣愣的看着窗外，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绝症而死。

女子身体。

苟活于世。

如今，有人问她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还真把范姜给问倒了。

大商人？

发明家？

政治家？

这些，好像都不是范姜想要的。

“我，我也不清楚。”

范姜又惨笑一声，“还真是不清楚，目前，大概就是想活着吧。”

这是实话。

“活也有不同活法，衣食无忧叫活着，忍饥挨饿叫活着，任人凌辱也叫活着。”

范姜看着窗外飘落的白雪，记起了两年前的事，是啊，活，也有不同的活法。

她在庆林醒来，周围到处都是难民，她被裹挟其中，盲目的奔走，最后到了相对好一点的陇城。

那一路艰难险阻，饿得前胸贴后背，树根都不知吃了多少。

而且，如果不是她刻意将自己的脸弄花，办成一个男人的模样，可能早就死在了路途中。

就算到了陇城，情况也没好多少。

因为是女子身体，又时常挨饿，雾影门分粥她也抢不到。

记得当时，也在下雪，气温极低，她的两手两脚，耳朵上都满是冻疮。

当时，她已经开始出现绝望后的麻木。

然后，有个漂亮的女子，递给了她两个馒头。

既然要活着，至少也要衣食无忧吧。

可处在这种混乱的世界，如果没有权利，单有钱又能如何？

掌权的一不高兴，都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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