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除夕夜。
庆城老城区出租屋,陆远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一台老旧的胶片相机。
作为一个穷人,陆远最常接触的是手机摄像头,而不是摄影穷三代的奢侈爱好。
但是这台胶片相机,绝对不是现在的数码相机能比的,他曾在公司团建时,看到大老板拿着一台差不多的相机,当时同事们还私下吐槽过,一台相机比超跑还要贵。
毫不客气地说,陆远要是把这台相机拿出去卖了,绝对能从穷屌丝晋升为小土豪。
可是这么一台价值昂贵的胶片相机,却出现在他的面前。
掐了一下胳膊。
嘶!
疼!!
这不是在做梦,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难不成是快递送错了地方?
陆远不敢把这台相机拿出来,怕弄坏了要赔钱。
可他把地址和收件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确是自己没错,难道真的是送给自己的?
但他还是觉得不可能,自己从小就是孤儿院长大的,没有朋友,也没有亲近的人,谁会这么破费送自己这么贵的相机。
想了一下,他把信拆开来,打算看里面有没有对方的线索,然而当他看到信里面的第一句话,心脏忍不住跳快了起来:
“小家伙,新年快乐,我是你的亲叔叔,陆子航。”
这是恶作剧,陆远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
因为在自己的记忆里,他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从没有人看望过他,也从没有什么亲戚。
习惯了一个人,但老天却开玩笑似的,突然告诉他,原来他还有个亲叔叔,就在同一个城市。
没有惊喜,陆远的第一反应是愤怒,既然有血缘关系,那为什么能忍住二十多年不找他,就这么铁石心肠吗!?
强忍着怒火,他继续看下去: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很抱歉,到了这种时候才告诉你这些。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生气,埋怨我不去找你,但这都是为了保护你。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我这个当叔叔的,都跟你一样感到痛苦,真的很对不起,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的出生是受到诅咒的,为了救你,我们选择了一条很艰难的路,但是现在我也走到了尽头,无力再保护你,你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了。”
“有些话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在城南给你留下了一家照相馆,去那里当照相师,这是唯一的办法。”
“相机是送给你的一份礼物,至于其他的东西,估计现在也剩不下什么了,只能靠你自己去赚,也算是体验不同的人生。”
“记住,命运不是不可以改变的。”
“亲爱的侄子,新年快乐。”
“……”
即使隔着文字,也能感受到写信的人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陆远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的情绪,愤怒或者伤心。
自己原来不是孤身一人,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可有趣的是,当自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却连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陆远的眼眶渐渐湿润,窗外的烟花绚烂,将屋子照亮,唯独没有照亮他的眼睛。
放下信封,陆远看着外面的烟火,平静地回应道:
新年快乐。
旧的一年,就在这热闹中过去了。
当陆远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早就响起,他随意吃了点楼下小卖部买的面包之后,就带着相机出门了。
花了不少功夫,陆远才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了叔叔留给他的照相馆。
城南照相馆!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以及同样很普通的店面。
从玻璃外侧的积灰来看,应该很久都没有住人了,就算里面遭贼,也是陆远意料之中的事情。
将随着相机一起送到的钥匙拿出来,陆远打开了照相馆的大门,一股厚重的气息瞬间从里面蔓延出来。
不是腐朽的味道,但陆远还是选择把门打开,让里面的气味散掉。
门口还挂着一个迎客铃,走进去,并没有陆远想象当中的杂乱。
内部的正面是一个木质柜台,后面是个柜子,摆着一些工具和书。
旁边还有一套沙发和茶几,茶具杂志一应俱全。
再往里面,拍照的房间和洗照片的暗房也都有。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则是一个隐秘的阁楼空间,能住人的那种。
就算陆远不做生意,也能拿来当做住宅,省掉房租的费用。
接手照相馆这种事情,他其实不太放在心上,让一个没接触摄影的人开照相馆,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陆远找了块帕子,将门口的玻璃擦干净,然后又开始打扫里面。
打扫的过程中,他发现店里的所有相框都是空白的,并且没有一张照片。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难不成自己的叔叔一单生意也没有做过。
摇了摇头,陆远觉得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不过并没有在意。
就在他低头打扫卫生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叮铃!
迎客铃响了,声音很清脆。
陆远还没回头,就听到一个女声:“你们现在做生意吗?”
因为现在是大年初一,所以女人才会这么问的吧。
毕竟这个时间,除了做餐饮的,其他的店铺都是停业状态。
虽然没有看到女人的模样,但能从声音中听出她的疲惫和憔悴。
陆远不打算做生意,所以想要开口拒绝,可刚一开口,他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不是真的灵魂出窍,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陆远感觉自己被人夺舍了一样,能看到对面的女人,却无法控制自己。
他就像是被人盗号的游戏角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跟别人说话。
那个女人没有发现陆远的异样,而是很顺利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并且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那就太谢谢了,这是我的名片,明天来医院之前,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女人松了一口气,有些感谢陆远。
在她看来,这个年轻的老板还是非常敬业的。
殊不知,陆远现在都感觉是见了鬼。
一直等到女人走了,陆远才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比如说自己其实是个机器人,刚刚被人用程序控制了之类的。
可还不等他检查出个三七二十一,一个声音突然从他的背后响起,让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第一,不能随意拒绝客人的请求!”
“第二,对待工作必须认真负责!”
“第三,不允许请病假!”
“这是第一任照相师制定的规矩,你最好不要试着违背。”
声音不大,但是却让陆远毛骨悚然,因为他听出来了,那个声音根本就是他自己的!
以迅雷的速度转过身,一眼就看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坐在沙发上。
虽然长相一样,但比自己还要绅士,还要有气质。
一时之间,陆远都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嫉妒了。
“我的老天,难道我才是假的吗?”陆远有些怀疑自己。
坐在沙发上的“陆远”微微一笑,然后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可陆远才不会这么简单相信对方,警惕地问道:“你是人是鬼?”
听到陆远的话,那家伙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就像是看牲口一样。
看够了以后,那人才慢悠悠地说道:“我是一个猎头,这次来是想看一下新招的照相师,顺便教你一些简单的入职规矩。”
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在陆远的眼皮子底下,从一个男人变成了一个女人,要是陆远没记错的话,最近大火的一个女明星就长这样。
不等陆远继续追问,自称是猎头的女人又坐了下来,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并且说道:“虽然这家照相馆是你在管,但在你正式上手之前,是不能拒绝任何生意的。毕竟新人的业绩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当你想要拒绝客人的时候,就会发生刚刚的情况。当然,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没什么危险。好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去看“猎头”旗袍下露出的白皙,而是看向这个家伙的眼睛,陆远突然笑了一下:“你是在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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