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闪烁,夜幕下的步行街人潮熙熙。
王川胡子拉碴一身脏乱,目光呆滞的游荡在其中。
每当有人扔掉空的饮料瓶,他会快速的出手捡起,塞进挂在后腰上的黑色塑料袋内。
他在街上捡饮料瓶子换酒喝,也会干些搬运类的体力活,没有收入时也会顺手干点手艺活。
当然,手艺活干不好难免抓住一顿打。
不过,他已经习以为常。
街上的商户对待他的态度也是有好有坏,有的可怜他,有活儿时会喊他,还会时不时给他一些吃食。
厌恶他的商户,见到他免不了用咒骂和扫把迎接他,把他撵的远远的。
这些,王川统统都不在乎,他会笑呵呵的跑开,继续在街上游荡,或捡或顺,只要凑够酒钱就让他很满足。
以前的王川有房有工作有老婆,有幸福生活,也很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
在他妻子赵青青死后,王川忽然发现自己对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不在乎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只有在深夜里被尿憋醒时,那隐藏在心中的痛才让他片刻想起什么,每每以头抢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妻子赵青青是王川在高中时就暗恋的对象。
身材高挑,明眸皓齿清纯靓丽,穿上白色的连衣裙,像一朵舞蹈的栀子花。
按理说,天生窝囊的王川根本娶不到赵青青。
但他偏偏娶上了。
本该是感谢八辈祖宗的事儿,王川当时却只想骂娘,不是骂赵青青的娘,是骂一个叫潘癞子的娘。
赵青青在高考前两天的一个夜里,被潘癞子这个流氓强上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儿传千里,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潘癞子被抓,家里使了关系,只被判了四年,
最苦的是赵青青,本身成绩优异的她因受刺激没能参加高考,一年后去了郊县的食品厂上班,人也从此变的郁郁寡欢。
两年后,技校毕业的王川接了父亲的班,在钢厂当工人,经人介绍娶了赵青青。
本来王川最初的想法是要给赵青青一个温暖的港湾,去抚平妻子曾经的伤。
可最初的想法,却在三人成虎的风言风语中逐渐改变,
就像人常说的,人心多变,现在没有的想法,不担保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没有。
貌美如花的赵青青因为自身遭遇,让觊觎她的男人没有勇气去踏出求婚这一步,都在默默观望。
谁知道王川斜路杀出,摘了被风雨打过的这支花,美女配丑男,让没有勇气下聘的男人心生嫉妒。
刚结婚时王川对赵青青很好,发的工资都交给赵青青,轮休时还会去接赵青青下班。
赵青青也会在家做好饭等王川下班,还会给他织围巾缝补工衣,
眼看俩人婚后其乐融融,让赵青青脸上也有了笑意,美好的生活让王川很满足。
就在这时候,难听的话却开始四处蔓延。
不知何时,王川走在单位里,总能听见周边时不时的调笑声,对他的指指点点。
他打小都不是能架事儿的主儿,只能装听不见。
但人就是那么贱,都挑软柿子捏,你越装听不见,就越有人说,明目张胆的欺负你。
发展到最后,当着王川的面,工友都敢阴阳怪气的调笑王川天生有王霸(八)之气。
厂里的烂人更是编排潘癞子当初是如何如何玩弄赵青青的。
添油加醋如同说评书段子。
胆小的王川不敢和人理论,只能憋着无名火,对自己身边最亲的人-赵青青发。
和谐的夫妻生活开始有了磕磕绊绊。
王川慢慢的不再去接赵青青下班。
而这时,潘癞子出狱了,花钱打点关系,四年的牢只蹲了三年半。
出狱后的潘癞子开着他姐夫的车四处招摇,不知是对赵青青还有非分之想,还是因为想报复,堵了赵青青几次。
王川的胆子让他只能在家练龟缩大法,导致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无疯不起浪。
有人说他看见赵青青上了潘癞子的车。
有人说他还瞅见潘癞子带着赵青青去看电影,俩人还手拉手。
还有人说见到盘篮子和赵青青打野战。
绘声绘色,神乎其神。
王川明知道这些事儿都是无事生有,但惹不起那些嘴炮,更惹不起潘癞子。
只能武大郎扛枪-窝里横,面对赵青青时变的越来越狂躁。
有时会人来疯似的冲赵青青一顿发火。
赵青青又重新变回沉默寡言,常常发呆,到最后,一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每次王川在家发完脾气,看着日益憔悴的赵青青他都会自责,但下一次发脾气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赵青青穿着她心爱的白色连衣裙,从楼顶一跃而下。
好似被风吹落的花瓣。
跌落在王川的脚下。
那一刻,王川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疼的他冷汗直流。
他唤着赵青青名字泪如雨下,死命抓着妻子的手,余温消去,艳阳中,只剩下刺骨的冰冷。
失去了赵青青,王川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容易得到的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好像很多渣男都在经历。
赵青青死后,王川腰里揣着汽油瓶子,疯了似的找潘癞子,却一连几天都找不到躲着的潘癞子。
一段时间后,找不到复仇目标的王川开始酗酒。
王川不再去上班,也开始怕回家,每天醉的和傻子一样,父母把他带回家,他又跑出来。
他四处买醉,四处游荡,他想向赵青青赎罪,可是伊人已不在。
今天的王川已经在一家叫梦娇的女装店门口,徘徊了几次。
店主是个凶悍的女人,女人的老公更凶悍,他被撵走了好几次。
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王川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女装店门口。
趁着店内人多,他偷溜了进去。
忽然,一阵的骚动。
只见王川拨开店门口的人群,冲了出来,怀里紧紧抓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抓小偷!”
“抓住他,抓小偷啊!”
王川拼命的跑。
七八个人紧紧的辍在他的身后,大声喊叫。
王川喘着粗气,在密集的人潮中左挪右闪,想甩掉后面追赶的人。
不知道是自己见物睹人,还是喝了点酒有了勇气。
鬼使神差的顺走了服装店的一件白裙子。
只因赵青青,生前最爱穿就是白色的连衣裙,而今天,这件连衣裙和赵青青的那件简直一模一样。
王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赵青青在家等他,他想回家,把这件白裙子送给她。
很快,有人在帮着抓小偷,围堵中,慌不择路的王川被露天消防栓绊倒......
他佝偻卷曲的身子趴在地上,颤抖着,像一只暴风雨中可怜的爬虫。
任由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身上,依旧抱着手里的裙子死死不放。
他已经好久没见赵青青。
他在想,赵青青肯定会喜欢自己手上的这件白裙子。
这次。
他想把这条裙子带给她。
身上传来阵阵的痛楚让王川紧咬牙关,他挣扎去抓消防栓,想爬起来再跑。
却被呼来的刚猛一脚,踢中了脑袋,太阳穴狠狠撞到消防栓的棱角上,激起一片血花。
霓虹灯闪烁不停。
血花一闪而逝,迸发,散开,落在王川逐渐放大的瞳孔上。
王川眼前好似蒙上了一层红幕,透过红色,他好像看见了一身红妆的赵青青,向他腼腆的一笑。
笑容慢慢定格在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上的赵青青额头圆润,眼中有光,清纯的犹如一只小奶鹿。
王川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滑落。
终于解脱了。
倒在地上的王川脸上露出了微笑。
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她现在过的好不好?
怀着深深的歉意,他终于可以到另一个世界去见赵青青,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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