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皮心中咯噔一下,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偷眼看向金甲,对方目不斜视,只恭敬地跟在三娘身后。
入了殿内,直接看见了赤甲红的尸首。
哈皮与金甲俱是骇然往后退了一步。
撞到了小蜻、山鸡和大狗的身上。
小蜻低头盯着脚上的鞋印,面色不虞。
“咳咳!”
赤血清了清嗓子,让几个妖怪落座。
“都进来坐下。”
“小蜻再跑一趟,把西山巡狩队的石螯也唤进来。”
大殿内,赤血都将大马金刀的坐在高处的椅子上,右手上漂浮着一团黑色的妖气。
他的左右有两列座椅,一列六个位置。
右手下方第一处是大刀,后面站着异常乖巧的彭尹牙。
左手第一处是三娘,其他位置都在空着。
哈皮在大刀的旁边坐下。
金甲走到对面,与三娘隔开一个位置。
那个空出的位置属于赤甲红。
山鸡与大狗坐到末尾。
这时,小蜻也带着石螯进来了。
“石螯,你去赤甲红的位置坐。”赤血再度开口,指向那把空置的座椅。
石螯有些受宠若惊,半个屁股坐在椅子角上。
“人都齐了,我说点事情。”
赤血扫视一圈,声音慢慢提高。
“赤甲红死了,死因不明,包括他手下的六个亲兵。”
石螯的眼眶顿时红了。
他不明白大队长当时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去?为什么要留下他一个人?
他宁愿跟着一起死,也不愿自己孤单的活着。
赤甲红手下一共七个亲兵,各有长处。
不像大刀那么寒碜,只有彭尹牙一个亲兵,还是个孱弱人族。
七个亲兵现在只剩下石螯一个。
金甲与哈皮还没缓过劲,赤甲红的死讯对他俩刺激太大。
他俩都是外地的妖怪过来投奔,且不擅长杀伐之道。
赤甲红心高气傲,为人蛮横,平日里没少挤兑二妖,并且以此为乐。
因为这些事,赤血没少教训他,后来他学乖了,从明目张胆地欺负人转变为暗搓搓的恶心人。
对于这种转变后的风格,金甲和哈皮表示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
赤血却无法接受,他亲自出马,扒了赤甲红的衣服,把他吊在妖府门上示众。
整整挂了一个月。
千军山的小妖们对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喜闻乐见。
大家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抓住每分每秒,仔细鉴赏赤甲红队长英姿。
大家不吝赞美。
“真不愧是能当大队长的妖怪,精巧别致,哪像我们这些小妖都是粗大不堪。”
高挂在空中的赤甲红初时还会羞愧,到了后面就麻木了、习惯了,甚至有些莫名上瘾了。
他在成为变态的道路上疯狂奔跑。
那时,年幼的彭尹牙从赤甲红身上领悟到了很多东西。
赤甲红经此一役,幡然悔悟,彻底黑化。
要彻底摒弃傻大粗笨的原始道路。
要走工于心计,善于谋略的道路。
立大志,为了千军山的长远发展,为了都将大人的谆谆教导,他不惜改头换面,重新做妖。
而现在人死如灯灭,彭尹牙想起赤红甲大队长的种种事迹,心情越来越沉痛。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暂时没有关注殿内的情况。
“其他的事情暂且放下不提。”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出凶手,给赤甲红报仇!”
“我手上的这团东西是从他的腹内取出来的,这有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你们进来之前,我与大刀研究了半天,谁也不知道这东西的来路,你们相互传看一下,然后在说说你们的想法。”
小蜻自觉起身上前,接过赤血手中的东西,逐次递给几个妖怪。
那是赤血用自己的妖气凝聚出的封印球,里面有许多发丝状的东西纠缠在一起不断的蠕动,给人感觉很恶心。
彭尹牙偷眼看去,只觉得头皮发麻。
赤血屏气凝神,扫视一圈,几个属下神情各异。
三娘与大刀可以直接略过。
小蜻、大狗和山鸡更不用指望。
希望只能落在金甲和哈皮身上。
金甲面带纠结,似乎有些拿不准主意。
他犹豫道:“这东西有魔族那边的气息,像是某种魔虫,但是我们跟魔族斗了那么久,却从没见过有哪个魔头使用这样的手段。”
赤血有些失望,金甲所言都是废话。
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哈皮身上。
哈皮是最后一个拿到封印球的,他面无表情,一直在沉默。
像是魔怔了一般。
回忆在脑海里翻涌。
他曾经见过相似的东西,那是在多年之前。
他刚刚化妖,因为出身虫族,备受歧视,在妖域中到处流浪,实力低微,没有妖怪愿意收留他。
也没有什么功法秘籍,就那么胡乱的修炼着,也算运气不错,花了将近百年的时间,误打误撞地修成了小妖境,成为一名真正的小妖。
为了获取修炼资源,他偶然加入了一支妖族的行商小队,跟在掌柜身边当伙计。
掌柜是臭虫化妖,深知虫族同胞生存艰难,他接纳了哈皮。
哈皮生而为妖,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
行商小队规模不大,人数很少,由五个小妖组成,掌柜的修为最高,是小妖境八层。
这样的行商小队在妖域之中到处都是,冒着未知的风险,不停地奔波,只为了获取微薄的利润,勉强谋生。
后来,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为此掏空了多年的家底,准备了两个储物袋的货物,怀揣着一夜暴富的梦想,一行小妖偷渡到魔域。
有道是,妖族套路多,魔族水更深。
五个小妖甚至没有激起一朵浪花,就被淹的找不着北。
他们不但被抢了所有货物,还被打包卖到了五角魔楼当奴隶。
白天累,夜里更累。
妖生大起大落,着实刺激。
每天给敏感部位敷药的时候是难得的闲暇,掌柜的总会借此机会鼓励大家坚持下去。
五个小妖捂着后面相互鼓舞,然后再抱头痛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狭窄的通道愈加宽阔,游刃有余,哈皮几乎不怎么敷药了。
唯有掌柜的例外,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有些器官失去了生长发育的空间。
另类的邪魔尤其喜欢他的臭虫味道,掌柜的经常被迫营业,通宵达旦的陪着邪魔们夜夜笙歌。
苦不堪言。
掌柜的肉眼可见地憔悴。
五角魔楼是邪魔的大本营,相传是由远古时期的昂萨邪魔建立,以盛产魔族中的精英分子而闻名。
他们长相恐怖,鹰鼻血目,毛发卷曲。
随手从里面拎出一个邪魔,就能吊打这五个小妖怪。
哈皮在那里渡过了妖生中最黑暗的十年。
眼睁睁的看着同伴们一个个的被折磨的体无完肤。
为了苟延残喘,他变的麻木不仁。
后来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
两个小有身份的邪魔为了争夺掌柜的使用权,不惜大打出手。
由此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火并。
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丝逃生的机会,掌柜的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归乡的路途遥远,他的身体肯定支撑不住。
他决定牺牲自己,给四个小妖打掩护。
还偷偷的把恩客赏赐的破境丹送给了哈皮。
哈皮眼含热泪,无语凝噎。
掌柜萧瑟赴死的背影在他心中愈发高大。
逃亡路上,哈皮异常明智地离开了队伍,孤身一妖更容易潜逃。
他特意饶了一大圈,反身折回,远远的缀在其余的三个小妖后面。
邪魔很快就追了过来。
哈皮认得那个邪魔,曾是掌柜的恩客之一,十分凶残,每次都把掌柜的蹂躏成重伤,伤口处都是那种恶心的白色粘液。
哈皮对他印象深刻,知道他叫迪乌斯,修炼了一门诡异的魔功,是邪魔中涌现出的新贵。
曾经的同伴们被一一虐杀,惨嚎长久不绝,哈皮浑身颤抖地躲在地穴中,咬紧牙关,不敢有任何动静。
他就当自己死在了地穴中一般,凭借着那颗破境丹,不吃不喝的硬扛了一个月。
邪魔迪乌斯反复搜寻,几次都与哈皮擦身而过。
他苦苦守候了十多天才不甘心的放弃。
哈皮因祸得福,在生死之间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等他醒来已经突破到二境妖元。
蓬头垢面的从地穴中爬出,他找到同伴被虐杀的地方。
同伴们尸骨无存,唯有岩石还留存血迹,细如发丝的黑色魔虫在血迹上贪婪的蠕动着。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抖动着,有些结巴。
“都...都将大人,我...我知道...”
赤血霍然起身。
“快说!”
哈皮知道自己失态了,当下稳了稳心神,迎着大家的目光徐徐开口。
“早年间,我曾在魔域有所经历,我知道五角魔楼有一个名为迪乌斯的邪魔。”
“他的魔功能够召唤出一种铁线魔虫,与封印球中的东西有九分相似。”
哈皮言之凿凿,由不得赤血不信。
毕竟这种大事,谁也不敢信口胡诌。
他们都知道赤血的性格,哪怕是起兵入侵魔域这样的事情他都敢做!
而且做得十分漂亮!
如果真的确定了哈皮口中的消息,那么近期肯定会有战事发生!
赤血又向哈皮询问了一些事情,得知铁线魔虫会加快繁殖,先吞妖气再食尸首。
他把封印球丢给哈皮,连带赤甲红的尸首,一起收拾干净。
他可不想让赤甲红的尸体被魔虫吞食。
现在凶手已经大致确定了,可是赤血着实想不明白。
他往神道魔宫那边想,都不会往五角魔楼那里想。
五角魔楼是魔族中首屈一指的势力,如果说对方是庞然大物,千军山就是人家脚下的蚂蚁。
实力极其不对等。
赤血的脑袋都快炸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根本不会知道,魔域那边已经织好了一张大网,幕后黑手躲在暗处,垂涎欲滴地窥视着千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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