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大喊的是老三,他将眼睛瞪得极大,脸色因极度惊讶而变成了紫色。老三这般激动,连他大哥大憨子都没见过。
江亭晚也被吓了一跳,说:“我的确叫江亭晚,你吓人干什么?”
老三继续问道:“那你的师父是江荒流江镇察司长吗?”
“不许你直呼师父大名!”
老三听完回答,哈哈哈仰头大笑三声,一把将面前的栅栏扫断,扑出去就要近江亭晚的身。后者见来人身份不明不白,又是囚徒,自然反抗。江亭晚正要提掌去打,眼睛忽在老三的胸膛上停下来,顿时惊诧万分。
“你是……你是二师兄?”
“不是你二师兄又是谁?”说着,眼泪倏倏而下。江亭晚没管眼前之人的一身臭泥,与老三小福子拥在一起。
“二师兄,自从多年前你失踪开始,我就以为你遭遇了不测,师父也告诉我你死了……没想到你在这石牢里受苦……”江亭晚流泪道。
“我也日夜想出去,和你跟师父、大师兄相见,只是……”说着,小福子已面露痛苦之色。
江亭晚问道:“只是什么?又是谁将二师兄投入这石牢的?我定饶不了他。”
“是……”老三支支吾吾。
江亭晚急道:“是谁?到底是谁?”
小福子满怀痛楚地说:“师妹,我说出来后,你要克制情绪,万不可激动过度,更不可与那人反目。”
江亭晚的灵气不如她二师兄小福子高,无法用读心术看穿他的所想。但这句话一出,辅以二师兄的脸色语气,江亭晚还是猜出了二师兄要说的人。
“难不成是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会把自己的徒弟投入大牢……”江亭晚虽难以置信,但稍一思索,还是想出了缘由:“二师兄,你难道参加了反抗王君的平民军?”
小福子低头沉默不语,看来已是默认了。
江亭晚喃喃道:“这倒不太奇了……师父一生都忠于王君制定的镇育之法,凡是违反此法之人,他都不会留情。可二师兄你毕竟和我们生活了那么久,师父他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小福子叹气道:“师父他老人家没杀我,已算对我法外开恩了。”
忽听到老四高声说:“三哥,摊上那样的糟鸟师父,我都为你鸣不平。咱们为了全国百姓反他狗王君的天,江荒流却为了权势、舔那狗王君的臭屁股,把徒弟扔进大牢。待咱们出去了,定要让江荒流给你赔礼道歉……”
老四正说着,忽听到一大一小两个耳光声。大的是江亭晚打的,小的是小福子打的。“不许说师父他老人家的坏话!”兄妹齐声道。
小福子看着江亭晚的脸说:“师妹从小便灵貌俱佳,如今更是……”说完,不禁扼腕叹息,“这些年来,大师兄可有下落?”
江亭晚也叹道:“如同人间蒸发了般,渺无音讯。只是,只是二师兄,你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镇察司官不做,去参加那万恶的平民军呢?”
一语一出,石牢四层骂声大作,连一向冷静的徐鸿离也觉得江亭晚不该说这话。
“老三,我本以为你师妹会是通情达理之人,没想到也……”大憨子冷笑道,看在小福子面上,没把难听的话说出来。
“怎么?难道平民军的人,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吗!”面对众怒,江亭晚毫无惧色。
“平民军为百万延肆百姓而战,推翻狗王君的毒政,扔掉咱们‘无父无母之国’的帽子。你个小妮子倒是说说,我们有何奸何恶!”老四愤怒至极。
江亭晚辩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君颁布的镇育之法是毒政?”
“天下父母有亲生儿女却不能养,儿女有亲生父母却不能见。强断骨肉至情,如此惨绝人寰的做法,难道不是毒政吗?”徐鸿离忍不住道。
此话激得囚犯们纷纷叫好。众人怒视着江亭晚,且要看她如何辩驳。
江亭晚说也有些怯了:“你们所说的父母。父是什么?母又是什么?那是什么意思?和师父一样的人吗?我从来没听说过。”
老四喝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不知道父母含义的人?别装疯卖傻!”
江亭晚说:“我没有装疯卖傻,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自从我懂事开始,看的每一本书,听的每一件事,里面都没有提过父母。父母是什么,我真不知道。”
此语一出,众皆凄然。
“原来是这样……”大憨子寻思道,“曾听说过狗王君下令修改国境内的所有书籍,删去其中一切和父母有关的内容。咱们兄弟几个念书早,那时的书里还有父母。江姑娘年纪小,读书时估计已见不着有关父母的书了。”
“况且师妹一直居住在镇察司官府中,周围都是奉行狗王君毒政之人,自然也不会给师妹讲述父母的含义。再加上师妹年纪还轻,未经婚嫁,自然也不知道生育之事。”
“原来不能怪她、不能怪她……”囚犯们嘀咕着。
大憨子敛了神色说:“江姑娘,那些书上,是怎么解释人的出生的?”
“书上说,延肆国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由王君赐予的。因为有王君的灵气存在,每个人才能活下去。因此,延肆国的所有臣民必须誓死效忠王君。”
“子民们出生之后,经镇育司抚养到稍大年纪,便要读书识字、明了事理。之后,再按照每个人的天赋特长进行专门培养。”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师父,此后一生,便随师父学艺、劳动。国内的每个人都可以人司其事、人尽其能。兵卒执事,边疆安宁;农户耕耘,食粮难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鳏寡孤独者皆有所养……”
众人只觉得可笑、可怕、可悲、可怜。大牢中一片寂静,死压压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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