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风渡 第十九章 时局

戌时，神光照主城。

神光照是接霞的都城，布局建构是最常见的轴线开分，流光大道作为轴线，宫城坐西朝东位于线端，中央衙署集中紧凑宫门前，居民住所放置在南端，闹市处在北部，往外排开，通灵渠环合四面城郭外围。

今夜是难得一遇的元灯会，家家户户出来张灯结彩，一时间俯瞰神光照有如临身于璀璨星河，对于接霞人来说元灯会是个特别的日子，他们会除旧迎春，祭神，典春，制作各色河灯放在通灵渠里随波逐流，他们认为这样就能与神通灵，把丰收广贸的祈愿带至上苍，图个好兆头。

接霞贯来自负，自认为是神绛英国，高人一等，又有经商有道加持，手掌天下钱财，对其它三国喜欢摆谱充阔，架子端到天上去，也只有在元灯会这一天才会真心实意露出笑意，又时甚至大方到彻夜狂欢也不用付与银钱，还给予祝福。

在他们眼里，连风是蛮夷之国，粗鲁莽撞的一群鄙夷汉子，而玉朝就是个藏头露尾的肖小，对于夜玄还给了点面子，给他们抬高点身份，安上一个矫矜自贵的外向，也不是有多瞧得上，就是胆怂了。

接霞对夜玄还是有几分畏惧，夜玄不同于其它各国都以民风长处著称，他们干的都是些丧心病狂的勾当，给钱就是天理，没有任何法规人性可言，混乱不堪，管你是要杀皇帝还是报复寻仇，他们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掏心掏肺常常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凡夜玄人所到之处，或残骸尸骨遍布荒野，几里之内血迹似暴雨倾盆冲刷过的地面，一丛丛的低矮灌木中全是腐烂生蛆的断臂胰脏，一观使人作呕，再观使人昏厥，又或是灭人满门，斩草除根。

是以，诸国都不怎么喜欢和夜玄往来，夜玄定价高，普通老百姓接触不到，也对它没什么观念，道听途说就当平时茶余饭后的闲谈笑料。

身居庙堂宦海浮沉的人就对它是又爱又恨了，人间肮脏，身居高位的人都免不了手上沾点血腥，明面上又不能污了自己的名声，这时候，夜玄就成了最佳的工具，不会有人犯傻去查夜玄，因为查了也是徒劳，连人家国界都进不去就死了，除去三大强国，一些附属小国接霞人恨不得看人都是乜眼看，打心眼里瞧不上，却偏偏还要装出知礼明仪的嘴脸，实属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是也。

萧选季最后还是妥协了，任由郁秦昭带着自己乱跑，不一会儿她就后悔了，郁秦昭生来就是当公主的命，一点都不会照顾人，推着她就走，原本和煦的微风现在已经钻进萧选季的全身，袖子都被撑得鼓鼓的，腿还不争气，现在好了，骑虎难下，想逃都逃不了。

幽道，市街，胡同，……眼前的景致应接不暇，这郁秦昭到底是要去哪啊？

体力真好，不愧是在军队里面混的，不过沿途看来，接霞国确实富庶，与玉朝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接霞作为四国里经商最有钱的国家，一砖一瓦都透露出土豪的味，把身为玉朝人的萧选季着实羡慕了。

现在她萧选季可落在她郁秦昭的手里，后悔也没用，看在卓冬俞的面上，她应该不会干的太过分，就怕她慢慢的搞一些小花招来对付萧选季当初的无礼。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不好受，有种莫名的绑架感，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做，只能任人宰割。

半晌，早就听闻接霞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覆盖在她眼睛上，这是……也太有钱了吧，琉璃瓦，好几丈长宽的大门，朱门的染料比一般豪门艳丽，就连上面的门环都是纯金打造，守门的侍卫就高达几十人巡视，个个身披锦帛，样式简单，但布帛可不便宜，门前耸立的石狮子都是难得一见的汉白玉制成，在门外窥探，还能依稀瞧见里面郁郁青青的紫竹林，虽只能观得一二，也已经足够一叶知秋了，这……还是屋子吗？这是按自己喜好打造的小型皇宫吧。

萧选季来接霞一趟还真开了眼界，自己还真是井底之蛙，玉朝闭塞，还耍得一手好大牌，自诩无人可敌，国内上下腐败成性，百姓民不聊生，政党乱起，内祸不止，简直就是一窝肮脏的老鼠。

在四国中也是最弱小的一个，却是最臭屁的一个，夜郎自大，现在四国鼎立的局面都快绷不住了，若要论个实力高下，除了玉朝，好像都半斤八两吧，接霞善于经商有钱，连风是游牧民族马背上的汉子强悍，夜玄混乱，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人家有的是能人异士。

要说为什么玉朝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一直攻不下来，还多亏了多山多水，地势高峻峭险，一般小城小县都是建在水滨之上，地势平坦道路也还方便，但你要是觉得易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就连首都之城，都是建在极其崎岖高险的山顶上，要想登上中都简直难如登天，山下就是湍急的水流，上去的必经之路就一条鸟道，蜿蜒曲折的山路让他国军队一筹莫展，不单如此，他们要想在顶上偷袭，那是一丢一个准。

并且他们最擅长的招数就是请君入瓮，利用边城假意投降示弱让别人觉得不堪一击，当引你进入中都城下，原先投降的边城就开始联合中都把敌人围困在他们的陷阱中。

早年连风轻敌想要强行登山，就连周围的城池都已经打下来了，最终还是因为上不去而不得，然连风将士又心有不甘，就想出耗死玉朝人的奇招，人算不如天算，中都地域广阔，自给自足都能熬过去，连风便想作罢，想着大不了就单单不要中都，其它地盘加起来也不亏。

这边玉朝又来活了，水中下毒，还时常跑下山去骚扰，偶有几次夜半来袭，把连风那帮精兵强将打的措手不及，连风被迫咽下这口气撤退，撤退途中早已下降的城池开始反击，在连风精疲力尽时连同中都对他们进行打击，前有狼后有虎，连风铁骨铮铮的汉子被他们逼得被迫自刎。

其它各国对玉朝那块小地兴趣也不是那么浓重，得了自然是好的如虎添翼，不得也没什么损失，也就随它了，玉朝固然是个防守的好地方，其缺陷也明显，那就是贸易呆滞缓慢，就凭着自己那点手艺，日子过得还挺滋润，想要扩充土地也就敢打打边陲小国，远的它也打不过，典型一个欺软怕硬。

萧选季正欲问问郁秦昭来此做甚，就见她熟练地走到门外看守的侍卫身旁嘀咕了两句，距离隔得太远，萧选季也没能听到或看到什么，两人嘀咕完，那侍卫就进了门去。

郁秦昭就在门口门檐落下的遮蔽处悠闲自得的等着什么人，也不管萧选季在寒夜下受不受得住，早春的夜还没有彻底转温，这小没良心的，把她一个人扔在凉风下，人是她带来的，又不对人负责。

不多时，一个俊俏富贵的少年郎探出头来，四下望了望，寻着郁秦昭的身影就赶紧冲出来拉着人就要跑，似悄悄幽会的少年男女在躲人一般，郁秦昭把人扯了回来，急道：“还有一个人呢？”

少年愣了一下，就瞥见还在寒风中的人，萧选季心道：你还知道有个人呢？

撇完就对郁秦昭也急道：“快点，这要是给他发现了，咋俩谁都跑不掉。”

两人两步并一步飞奔向萧选季，还不等萧选季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风扇来，这两毛毛躁躁的小屁孩，不知道她有多难过吗？

两人还真就不知道萧选季什么情况，只知道火急火燎的跑，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要抓住他们，不过一会儿，两人就推着萧选季到了一个小巷子躲着。

郁秦昭是练过的也就抚着墙匀气，少年则气喘吁吁地压着大腿大口大口的出气，萧选季没有出力，但风刮了一路，脸上也有点发白，这是……后面有鬼吗？

歇了片刻，两人也回了些力气，少年面色通红的看向郁秦昭问道：“这……这就是那个卓冬俞要死要活都要救的人？”

声音清朗，竟有些悦耳，就是这话没听出悦耳的地方。

郁秦昭没有看他，点头回道：“嗯。”

少年眸中生了些茫然：“为什么？”

郁秦昭大声吼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又不知道他俩啥事。”

少年也不恼，大声质问：“那不是你与他关系更要好嘛，不问你问谁？”

郁秦昭白了他一眼：“再好还能好到哪去，难不成薄慕白啥裤衩色你都知道？”

少年直起来腰，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那当然。”

语调还含着得意。

郁秦昭又是一阵无语，不想理这个二傻子，要不是想让他来付钱，她才不要找这个傻子，郁秦昭原计划是想把萧选季带去花楼里吃酒，气一气卓冬俞，那人最重礼节，看他知道自己心上人在花楼里是怎样一番神情，顺便测一测，反正她明早拍拍屁股走人，帐就让卓冬俞来接人的时候自个付得了。

但这事吧，涉及卓冬俞，有些事就不是那么好把握，为了避免出问题，郁秦昭就把顾清让也拐了出来，只要躲着薄慕白，这事就不怕了，有事就让这人傻钱多的二傻子担着，凭薄慕白和卓冬俞的交情，也不会把这小子怎样。

而她自己就不同了，要是她犯了事，小惩还好，这要是帮着她马上出征的目标溪灯那小地方作为大惩，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郁秦昭才找了个垫背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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