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只重瞳眼 第一章 黑狗子

我出生在90年代初北方一个小山村，那个年代，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比较普遍。因而家家户户都想要一个男孩子。

生了儿子就意味着多了一个劳动力，可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可以不被村里无赖欺负。只是我的出生，却让家里人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让你不要娶这个女人，你非不听话，现在好了，生出个妖怪，村里人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子，”奶奶没好气的冲着爸爸骂道。

爸爸倚在门框，一声不吭。

妈妈躺在床上，紧紧把我抱在怀里不敢说话，只是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爷爷嘬着大烟袋，叹了口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多了个黑眼珠吗，只要是个男娃，能干活，能传宗接代就行。”

“爸，你给起个名吧。”半晌，父亲说道。

“就叫黑狗吧，就算有点邪气，黑狗也能镇住，好养活。”磕了磕烟锅里的渣子，爷爷发了话。妈妈在床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我，终究没说出来。

农村人的日子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在我五岁那年，父亲在外面给人家盖房子，结果不慎从三楼掉了下来，摔坏了内脏，在医院里走了。

奶奶在医院里大哭大叫，说我是个妖怪，是害人精，说我妈妈是丧门星扫把星，妈妈掉着眼泪一声不吭，趴在爸爸的床前，任由奶奶辱骂，撕扯她的头发和衣服。

按照农村的习俗，尸体要在家放三天，才能拉去火化。

爷爷奶奶在家里摆了个简易的灵堂，把爸爸的尸体放在了灵堂中间。

院子里，妈妈拉着我的手给我塞了个鸡蛋，“狗子，乖，不要乱跑，去屋里给你爸磕头。”我看着妈妈的脸，似懂非懂，跟着妈妈走进了堂屋。

我一走进去，就看到了爷爷奶奶穿着孝服脸色憔悴。可是一看到我们母子，奶奶的脸开始变得愈显阴沉。

爷爷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站起身，快步走到我跟前，一脚把我踹倒在地上，“你爸死了，你怎么不哭？我们老李家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孽种，这么冷血，快点哭。”爷爷冲我吼道。

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打我，只是看到爸爸盖着被子的尸体，没来由的有一些怕，我赶忙捡起掉在地上的鸡蛋躲在妈妈身后。

“爸，爸，你别打了，狗子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妈妈赶忙拦住爷爷哀求道。

爷爷奶奶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可是到了第三代，全是女孩只有我一个男孩子。

原本妈妈应该挺起身板，可是因为我的左眼长了两个黑眼珠，妈妈没少受到两个姑姑的挤兑，明里暗里嘲讽妈妈生了个妖怪，会给家里人带来灾祸。

父亲去世，更加落了他们的口实，爷爷奶奶原本就心有芥蒂，再加上耳边风。自此，我们母子俩只能相依为命。可是不管多穷苦，母亲逢年过节依旧买东西去看望爷爷奶奶，只是毫无例外，每次都吃闭门羹。

六岁那年一个闷热的夏天，我早早吃完了晚饭。

90年代的农村，大人们白天忙完了农活，晚上就会聚集在院门口，或是大树底下聊天吹牛。

我来到前门奔奔家门口，奔奔本名齐犇，是我最好的玩伴。他院门前早已聚集了8，9个大人和两个老太太。看到我来，下意识的把自己坐的小板凳搬离了一些。

“奔奔在家吗？”“哦，他不在，出去了。”他妈妈面无表情回应道。

其实我知道他在家，可是我却有些怕面前这个矮小精明的女人，不敢戳穿这个谎言。

我刚要转身走，却忽然发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的站在老太太的身后，我惊讶的说道，“齐意姐，你也出来玩儿啦？”

门前聚集的大人立时炸开了锅，“你这狗日的黑狗子胡说什么，再胡说我揍死你。奔奔的妈妈咬牙切齿的威胁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我刚想说我没胡说，这时那个来串门的老太太忽然痛哭了起来，大家都奇怪的看着她。

只见她边哭边看奔奔的妈妈，突然一下跪了下来，“妈妈，妈妈，妈妈，”这时候还端坐的几个大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连滚带爬退后了好几步，看着眼前这有些诡异的景象，谁也说不出话。

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叫一个30出头的女人妈妈，这情景诡异又奇怪。

老太太边哭边磕头，“妈妈，我好想你啊，妈妈，我好想你啊，妈妈……”

奔奔的妈妈也懵了，呆愣了半晌，她试探的问了一句，“齐意？”“对啊，我是齐意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奔奔妈妈这时候也哭出声来，她蹲下身抱着老太太，“妈妈对不起你啊，意意，妈妈对不起你，妈也想你啊，”我刚想走上前，这时我妈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拉着我回了家里。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原来，奔奔的姐姐齐意去世了半个月了，当晚妈妈就告诫我以后不许在外面乱说，就算真看到什么也不准说，以后也不准晚上出去玩，我虽然觉得委屈，却也不想让妈妈伤心，于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天，这件事就被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村里的人看到我就像看到了瘟神一般，远远的就避开。

只有奔奔的妈妈，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从那以后每次看到我都笑呵呵的，也不再拦着我和奔奔一起出去玩儿了。

就这样，我得到了我人生第一个朋友，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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