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 第十五章 很容易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回去未必是什么很难的事，问题是回去之后还能够记得现在的场景吗？俞方圆心直口快，“回去之后我们还能记得现在的场景吗？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我们能安全的回去吗？”她捡起一块碎片，“这是两个世界对撞的结果，你属于你的世界，我属于我的世界，有没有可能我们最终也会像这样……”

俞方圆把语气压得非常平淡，但是她的眼神把杨河川吓了一个激灵，这眼神不像是遭遇未知的恐惧，反而像是像影视剧里的恶魔想刀一个人的眼神。

“不，不要危言耸听。”杨河川都有点磕巴了。

俞方圆脸一变，咧嘴笑起来，突然放松下来，“是不是吓到你了，你不要害怕啊，只是一个猜想……我故意的。”她停顿了一下，“这杨听起来多有意思，像不像悬疑剧？是不是很好玩？”

“真是个，呃，小疯子。”杨河川努力把这话咽下去，没有吐出来，他被俞方圆唬得一愣一愣的，镇定下来，严肃地说，“一点都不好笑。”

俞方圆撇了撇嘴，“你也太无趣了。”俞方圆的表情和情绪都比杨河川丰富多了，相比之下，这个杨河川像是个无欲无求的退休老头，无趣又谨小慎微。

“好了，我们还是想着怎么回去吧。”杨河川说，“这里万年不变，没什么好玩儿的。”

他这么一说，俞方圆更想要在这里参观一下了。“这都是你幻想出来的吗？你想象这个场景是参照了什么东西吗，还是自己凭空制造出来的？”她打量着这个梦境，白日梦境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空气中仿佛有氤氲的水汽，让梦境更梦幻。

“就像威廉·透纳的风景画，印象派，朦胧，蒙着水雾，没有边界，色彩虽然不浓烈，但是好像在这些色彩下面蕴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浓郁灼热的岩浆，即将撕破这层水雾……”

“我对艺术可没什么研究，这没有什么参照，脑子里想象出来的。”杨河川听得晕乎，干脆打断她，实话实说，心想这姑娘从哪里整来这么多专业词汇。

俞方圆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禁不住感叹，“虽然整体画面好看，但是没有多少内容啊。连想象力都这么匮乏，平时生活得有多无聊啊。你一定没有女朋友吧，你是不是连恋爱都没谈过。”

俞方圆说得兴致勃勃，杨河川无语了，“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无聊。这是我的主场，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要不先想想怎么回去吧。”

俞方圆不以为意，转而去研究那些混乱的碎片。

“既然我能进入你的世界，说明这两个世界是有联系的。既然我能进入你的世界说明，现实生活的东西能够拿到你的虚拟梦境来。”

“这个事情我已经验证过了，有一次我缺失把一个属于现实世界的东西，拿到这里来了，但是只出现了一次，后来再没见过。带来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时间节点，前后没有发生格外特别的事情，你能明白吗，就是完全很突然，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完全没有关联事件，就是一个凭空出现的独立事件，就像你不小心打翻咖啡杯一样，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没办法溯源，没办法推演。”杨河川唯一一次在跟俞方圆的交谈中啰嗦起来。俞方圆一点都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直到他自己说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缺氧。

“你是说这只是个独立事件，不会引起未来的变化？”

“对……”杨河川想了一下，笃定地说，“起码现在没有什么变化。”

“……即使，你在从来就空无一人的白日梦世界里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陌生人，你也觉得没什么变化？”俞方圆有点咄咄逼人了，带着讽刺的语气反问他。

“呃，至少，我的生活没什么变化……我本来就没办法研究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没有，不是吗？”

“我觉得不是，一件一件小事串起来就能发现事情的真相啊。”

“发现真相又能怎么样？”

“你好像喜欢这个虚妄的世界了……”

“因为这没有对我造成伤害。”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火药味，说着说着就没有主题，没有方向了，像脱缰的马群四处冲撞。究其原因，是杨河川并不排斥白日梦，而俞方圆的臆想会让她的生活没办法步入正规，尤其是一些不受控制的时空紊乱，会直接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

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想，回去反而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他们只是各自冷静下来，两个世界就开始慢慢割裂，白日梦的归白日梦，臆想的归臆想，杨河川四周的场景恢复正常之后，他便在树下醒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而已，阳光比先前更亮了一点，其他也没有什么变化，耳边嘶鸣声，不知是知了还是耳鸣。白日梦世界的时间与现实生活中的时间流逝有很大的区别。现实生活中的时间是线性的，白日梦里的时间是混乱的，既不线性又不循环没有任何规律。

他找到俞方圆的电话号码，觉得应该电话问一下，又有点犹豫，放下手机，脑子里快速构思话术，是应该问“你回来了吗”，还是该问“你还好吗”，杨河川脑子里太乱了。这个女孩让他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也许是接触的女生太少了。他接触最多的除了自己费尽心机靠近的柳如嫣，其他的女生都来自擦肩而过。

最后终于拿起手机，准备给俞方圆打过去。第一遍没有接起，电话里是嘟嘟嘟的声音，机械人生提示未接通。按理说这不是俞方圆的性格，她那么风风火火、大大咧咧，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他打过来。

他从车里出来，躺得背痛屁股痛，他偷偷挺了一下腰，夹一下肩膀，舒缓一下身体，生怕被别人看到的样子，他在福利院被管教得很严，舒展身体是被禁止的，虽然不知道是基于什么理由，但是这些言论在他脑海里已经扎根了，下意识地去掩饰自己的动作，但是他这么掩饰反而显得有点猥琐。

他点了点单页数量，琢磨着下午要跑几家商铺才能把单页消耗完。公司自从被爆出裁员，在经费上已经躺平了，能不出就不出，连派单的小蜜蜂也说砍掉就砍掉，人尽其用，估计是压榨最后一把，别说基层策划了，连项目管理层也没幸免，天天喊着下基层、下基层，就差让营销总去前台接客了。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是俞方圆打来的。她发的视频，杨河川觉得尴尬，但又不得不接，俞方圆连打来的电话铃声都显得有些咋咋呼呼，跟别人的不一样，杨河川先发制人，“你怎么现在才打来。”

另一边，俞方圆手里举着一块碎片，情绪异常激动，“你看我把什么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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