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泉奈对于母亲的印象,好比新生婴儿哭泣那般,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已经刻印在骨子里。
母亲是大帝——大虞天帝,母亲面容俊秀,有狭长的丹凤眼,只是淡漠的一瞥,便是威仪而不可视之态,每每母亲望着她,白泉奈的心脏好似被双手紧紧握着,是个极具威仪的熟美人。
白泉奈仍记得小时候母亲竟亲自端来盘点心,问孩子们:“盘子里装有哪些点心?答对了上来领走些。”
没等母亲话语说罢,身旁的白舆颜迫不及待的上前细说道:“八仙点心!是王都店轩宝的,嗯....里面有七个呢。”
白泉奈离母亲适中,她也在仔细瞧着点心数量,是七个。
母亲沉着脸看也不看白舆颜,白舆颜往后退了几步,像是被推了一下。
母亲平静的说:“这里有九个点,答对的上来领一颗。”
白泉奈征在原地,转头望着白舆颜,她睁大眼珠子,还在盯紧的盯着盘中点心。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是她们的大姐,她一袭红衣,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出步甚小,只见她清丽秀雅,容色极美,约莫十二三岁年纪。
母亲足足盯了姐姐好一会儿,如果换成泉奈自己,她一定会面如土色,害怕到难以抑制。但她大姐只是无动于衷,平静的挺着高傲的脖子,看不出除了高傲且恭敬以外的情绪。
母亲还是将点心给了姐姐。
有了她做开头,其余旁系姐妹纷纷跟着说了“九个”,陆续也领了点心,包括泉奈自己。
唯独舆颜紧紧咬着嘴唇,两只手在自己肚子前不断搓揉,没有同流。
母亲望着她问道:“一共有几个点心?”
“七个!”正捧着点心的泉奈看着舆颜,眼中的她不敢看母亲,只能死死的盯着母亲手上的盘子,里面还剩下一个点心。
“抬起头看我!”
舆颜逼迫自己抬头与母亲对视。
母亲环视一圈,舆颜眼睛跟着看了过去,所有孩子都毕恭毕敬的手中捧着点心,不敢动弹,包括高傲红衣。
母亲抓紧盘上仅剩下的点心,一口就将它吞下,“是九个点心。”
泉奈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对舆颜那一瞥,其中的态度是轻蔑还是冷酷,她无法分清,但当时在旁边观望,就感觉浑身发冷,心脏都被冻住了。
母亲的情绪或许只有舆颜自己知道吧。
饶是多年以后的今天,白泉奈漫步在阳光下的宽辽大道时,回顾起来,仍阵阵发寒,不知舆颜又是否呢。
前头女侍正领路,身边是年迈的姨妈——曾经的富江公主
走过长长寂寥无声的走廊,女侍将屋房门打开。
入鼻就是难闻呛鼻的药渣味。
白泉奈神情复杂的望向床上的母亲,与回忙的冷酷大帝判若两人。
“痛——好痛!!来人啊!人都死了吗!要尿出来了!”
轻纱薄纱将泉奈与母亲隔开,女侍人影闪烁,夜壶出现为母亲接污秽。
“好痛——”满耳都是母亲的哀嚎。
身旁浩问夫人早已躁动不安。
“暂且请公主与浩问夫人先出去。”
女侍低垂着头先行让白泉奈出去,去隔壁房屋等待。
白泉奈从牙缝中勉强挤出几个字“母亲状况如何?”
女侍说:“陛下还算精神。”
“女医师们看过怎么说?”
女侍垂着头,默声。
“无能为力吗?无能为力吗!”
女侍说:“陛下没请女医师们。”
“为什么?!”
“陛下得了怪症。总感肚子肿胀,总欲排泄,却一滴尿液也出不了,而且....”女侍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陛下这段时间很能吃,仿佛多少都可以吃下,一日可吃七八顿,而且.......已经快个把月未排遗了。”
“怎会如此,那可为问不请女医师!”
女侍垂着的头更低了:“陛下请了渊虹神宫的女祭司帮忙除邪秽。”
“荒唐!可笑!”
“陛下觉得自己肚子里有邪秽作妖,请神宫祭司除邪。”
白泉奈既愤怒又感荒缪,偌大的朝庭就无一人来劝劝母亲吗。可是她转而记起母亲的威仪霸道,汹涌内心化为死寂。
“饿——好饿啊!人呢!!”
白泉奈听到隔壁房屋里母亲穿透墙壁的惨叫声,她待不下去了,直接无视了女侍劝阻,来到母亲的房屋,就看到母亲不停吃着女待喂在口边的吃食。
吃食竟是五谷粗粮搓揉的团子,母亲一口下去约估半个拳头大小。
白泉奈吓得花容失色,立刻上前阻止,却被女侍所挡,“陛下已经这样个把月了。”
白泉奈愣在原地,一个人胃口再大,顶多三四个就撑得不行了,母亲是胃里装了个袋子吗?
她看着母亲枯瘦的样子,像一掰就断的枯树枝,曾经的风华帝王,现如今脸色就如干枯的树皮。
不过一刻钟,母亲又大呼起:“吃食——饿!!”
旁边的女侍早有准备,端起装有米粥的碗,一口接着一口喂入母亲的口中,就像成鸟喂食雏鸟。
白泉奈彻底崩溃了,她也开始怀疑母亲肚中是否真会有邪秽,将吃食的营养全部都夺走了。不然又如何这般能吃。
“渊虹神宫的女祭司来了!”
浩问夫人大叫道。
在两名女侍的拥簇下,身着黑白相融色衣袍的女祭司走了过来。
白泉奈觉得证明女祭司不应该叫祭司,应该叫“枯皮弯树”才对,从模样上看上去就像一个会行走的枯脖子树,脸上的皱纹就像枯裂的树皮,身上的衣服像是挂在“枯树”上面。
女侍拉开薄纱,女祭司走了进去,低声对母亲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女祭司走了出来在最近的柱子上点燃了一根紫红色蜡烛,命令女侍倒碗红糖水进来,就放在蜡烛的旁边。
白泉奈默声看着女祭司,看看她到底能耍出怎样的花样。
女祭司双手交错,口中喃喃有语。
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母亲的惨叫,红糖水居然慢慢变成了紫灰色。
白泉奈惊讶万分,那红糖水是看着端过来的,绝对没有半点问题,怎么可能变为紫灰色?
女祭司紧接着双手闭合,口中低语。
伴随女祭司低语,母亲阵阵惨叫起来。
声音越来越高,惨叫越来越尖。
随着女祭司最后一个类似于“伊呀”的声音,惨叫声随即而停,母亲没了声息。
“陛下肚子里有邪秽!”
女祭司抽出了一把一尺长的浮尘,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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