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不过山巅 第十六章： 科特莱斯家族

萨克离开南郡城已经许久了，落日沉入河中，天边一片淡淡的紫色，广阔的田野空无一人，唯有几栋农舍伫立在山头发着亮光。

地图对于早已忘记方向的萨克没有任何用处了，他只靠着简单的路标和被些许杂草覆盖的道路确定大致位置。

道路边早没了路过的行人，唯有马蹄声回荡，萨克懒散的半倚在马背上掏出纳尔兰寄来的信件。

看着信封上淡淡的魔法符文，萨克打开信封，符文自行淡去。

第一枚信封中装有两页纸，纳尔兰特有的笔触在信件上洋洋洒洒一大片，萨克抽出第一封信读了起来。

“致萨克·科特莱斯，自从我离开南郡城已经过去了七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真是活找罪受！平原、森林、山脉我真的看了太多了…”

“不管这些，先讲讲赛普络堡吧，车队先是花了四天时间才到达那儿，真是让人赞叹！赛普络堡完全占据了一个盆地的面积，唯有用雄伟才能形容这座百年历史的堡垒，高大厚实的城墙丝毫不逊色于南郡城。”

“被烟熏黑的城砖，高大直立的观望塔和足足十几米宽的护城河都无疑是最伟大的建筑，我甚至还他妈还看见好几个骑士团驻扎在这里，壕沟和军营遍地都是。”

“可惜我们没办法在这里停留过长的时间，离开赛普络堡的地界就到了北方四郡了，这里几乎每个地方都有几个村子，与南郡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完全不同，太过繁华了！有些村庄甚至还有自己的城墙和民兵。”

“然后依旧是为期三天马车生活，我们也到了目的地，你敢信吗？他妈的切斯特城！算上外城和内城切斯特城居然比南郡城还要大上几分，这里太过繁华了，少说有几万人生活在这里吧，商队几乎挤满道路，就连城中守卫都人手一套板甲！”

“宽敞的石砖街道和三层高楼几乎全城都是，人来人往的，光大街上都见到过几十只异族人！术士学院也远超我想象，次级魔法塔的塔尖在外城就能看见更不用提高法师塔了，几乎可以当切斯特城的地标了。”

“这里甚至有座港口，我特地看过了，光停靠港口边就有十几艘巨大的帆船！”

“不过看多了也就这样，我已经想到一路荣华富贵走上人生巅峰的景象了，待我成为大魔法师指定带你一路飙升！”

“马车夫真不是人，收我几十枚银币！这封信又要六枚铜币真见鬼！”

看着看着萨克渐渐直起身瞪大眼睛，这封信上的事情让他不敢置信，虽然早听闻过北郡的繁华，但这一切还是让他大开眼界，相比之下萨科更想知道直接经历这一切的纳尔兰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反正绝对不会好看，从浮夸的描述就能看出来。

实际上也正如萨克猜想，纳尔兰初到北郡就彻底为其折服，他几乎是一种狂热的状态去观察北郡变化，这种状态还是到达切斯特城七天后才满满消失不见的。

萨克不再多想再拿出另一封信，这封信是间隔几天后写的，书写更加潦草，相比上一封也少了不少内容，看了眼风平浪静的四周确定没走错方向后，萨克皱起眉头读了起来。

刚读几句就发现文中渗漫了疲惫的，甚至很难确定书写者的精神状态，萨科居然隐隐担忧了起来。

“致萨克·科特莱斯，来到切斯特术士学院几天了，这里正如我所想那样繁华美丽，甚至大理石地板，喷泉、走廊和授课室都无比明丽名贵…”

“这里的管理几乎一片混乱，各个年龄的人都有，几乎每个有术士天赋的人都被聚集在这里，而且这里有我见过最多的精灵，纯血的、混血的足足有几十个，太神奇了。他们真的很有天赋，我真的望尘莫及。”

“更何况精灵个个身材匀称，面容俊丽，无论男女各有风格，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心生自卑。”

“不过这都没得说，主要是学院好像误会了我主修方向，我原本更想要学习火元素魔法，结果他们根据教会推荐给我安排的是复杂的神学法术，无论我怎么反驳都没有下文。”

“我他妈根本没有任何进展，学习神学魔法甚至还要研读《教会史》！”

“大魔法师可能没希望了，南郡真主神父你可以期待一下，我还要去学习该死的神学法术，勿念。”

读着读着萨克额头甚至渗出了汗，这前后变化实在让人始料不及，一想到纳尔兰可能会变成一个神父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萨克也只好默默为其祈祷，但心中也有些幸灾乐祸。

收起信件，萨克终于开始聚精会神地拿起缰绳操控着胯下的白马加快速度。

天色越来越暗，红云也浸入黑暗，明月高悬天空，他纵马翻越山头，一片散发柔光的村庄出现在眼前，炊烟直升天空，不少村民都在外面闲逛，吸人目光的是更远处一座坐落在山坡上的豪华宅邸，这就是科特莱斯家族的领土。

萨克咽下口水纵马前去，村中的人好奇的看着这个骑马的陌生人，甚至没人认出他来。

穿过村庄和麦田，骑马踏上石子路，萨克也算是正式踏入庄园地界，长柄火把安插两旁照亮道路，清凉的微风灌入衣袖取走疲劳，可萨克仍满头大汗，他有些紧张，怎么去面对母亲是他最大的难点，难道就这样告诉她要上前线这件事？

萨克甚至不恳求母亲能够理解自己，只希望她不会过于失望。

紧握缰绳的手指颤抖着，他无论怎么想都没办法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萨克深呼吸安稳心态，他注意到庄园铁栅栏门旁停了几辆上好的马车，几个仆人样的人聚在一起闲聊，萨克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只是抬起目光便了然于心了。

一面绘有科特莱斯家族的金面小旗随风飘扬，这是家族族长才能用的旗帜，估计是祖父阿巴斯来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阿巴斯会来这里，但想到祖父满脸白胡的慈祥模样萨克却心安了些，阿巴斯一向疼爱自己这个孙子，虽然可能也不会支持自己上战场，但至少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安抚母亲沙维娜。

萨克在门前勒住马绳引来目光，守卫凑了过来立刀阻挡。

“是我，萨克。”

守卫认出了萨克有些惊讶地说道：“少爷？”

“是我没错，母亲在吗？”

“是的，需要我去说一声吗？”

“不需要，我自己去吧。”

萨克将缰绳递给守卫穿过巨大的白色浮雕拱门，脚下是干净洁白的鹅卵石路，让人心情舒畅。

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碧绿草坪和建立在圆形大理石上的小型喷泉，萨克依稀记得这喷泉水还是能喝的，虽然还想再次尝试，但想到有失体面还是停了手。

草坡起伏着向两边延伸，中间一条宽阔的鹅卵石甬道通向白色大宅，道路两边的灌木丛随风发出沙沙声，右手边一条大理石外廊绕了个半圆通向小花园，常春藤挂满外廊备有一番风味。

金色火烛尽可能散发着火光照亮周围，黑紫色的天空布满明星。

萨克顺着鹅卵石甬道走着，触手摸着绿叶，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孩突然从不远处的灌木丛中钻出，她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

虽然没看清她的样貌，但她的笑声却很容易分辨，即使两人差不多有一年没见了。

萨克探着头试探的喊了一声：“艾妮？”

小女孩明显一愣，她转过身呆滞了好久才出了声。

“我…萨克表哥？是你吗？你回来了！”

萨克放下心来冲艾妮招了招手，后者像兔子一样跑了过来，萨克也看清艾妮的变化了。

她虽然才十二岁却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娇嫩的脸上一片绯红，口中穿着气呼吸不稳，凑近一看她也长高了不少，头顶也能够到萨克的胸膛位置。

看着艾妮喘着气的样子萨克有些好笑地打趣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乱跑。”

艾妮笑脸一滞垮了下来，她憋着嘴偏过头抱怨道：“你怎么也和妈妈一样？”

萨克笑着揉了揉艾妮的金发，艾妮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怎么敢让她生气呢？他连忙将艾妮转了个身推着走。

虽然很像哄小孩，但艾妮却很吃这一套，她安分下来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妈妈说你不在这里啊？”

听到这话，萨克想到了那个优雅的、安静的女人，她的言谈举止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那个一向待自己如亲儿子的婶婶阿莱西娅，虽然这些年感情有所减淡，但萨克还是想要见见她。

萨克问道：“阿莱西娅婶婶也来了？”

艾妮乖巧的点了点头回答：“是啊。”

如果连阿莱西娅都来了的话，那萨克的叔叔阿布萨隆也一定来了，那么科特莱斯家族的全体成员几乎都到齐了！

同时阿布萨隆的到来无疑是给萨克吃了颗定心丸，他是坚定的骑士主义者，如果不是身体抱恙让他不能参军他早消失没影了，叔叔肯定会支持自己的立场，这让萨克更加有信心。

萨克宠溺地捏了捏艾妮的脸颊继续走着。

谈话间两人到到达了宅邸前，艾妮挣脱开萨克的手臂跑向一旁的大理石长廊喊道。

“妈妈，你看谁来了？”

大理石长廊内几个人被吸引了目光，几人看着萨克许久，一个人影刷的站起走了过来，那一定是阿莱西娅。

阿莱西娅穿着一身宽大蓬松的束腰裙，青绿色的裙摆随风舞动，面容姣好的脸上擦着淡妆，她还是那般漂亮年轻有活力，只是她那目瞪口呆的惊讶模样实在是一言难尽。

“萨克…我的天啊，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也没和你母亲说一声？”

萨克尴尬地挠了挠脖子说：“给她个惊喜？”

“我的天哪！小子，这可不是惊喜，这是妥妥的惊吓！”阿莱西娅眨了眨碧眼揉着眉头说，“沙维娜心情可不好，你这正好撞枪口上了！”

萨克心中一跳，他就是准备和沙维娜挑明，可现在再听阿莱西娅一说居然又有些惊慌。

他摇摇头驱赶走这些想法，萨克也正好对阿巴斯他们的到来感到奇怪，于是他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东方二郡就放着不管了？”

“沙维娜叫我们来的呗，她想让阿巴斯劝一劝你让你放弃在边境的任职。”

“这件事那么重要？居然还要你们特地赶来？”

阿莱西娅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重不重要不知道？科特莱斯家族的接班人很有可能战死沙场，这不重要？

看着婶婶那无语的表情萨克也反应过来也只好尴尬得笑了笑。

萨克转头看向宅邸，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是打算直接进入算了。

“你们要来吗？”萨克问道。

阿莱西娅摇了摇头说：“那里面挺压抑的，还是算了吧，我和艾妮在外面等会。”

萨克点点头踩上楼梯准备推开门。

“想想你父亲，萨克。”背后阿莱西娅的声音冷不丁传来，“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萨克没有回话推开实木大门，阿莱西娅身旁的女仆紧随其后跟在萨克身后。

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眼前是条宽大的走廊，富丽堂皇的装饰是几年前的，萨克没有太惊喜，脚下的皮毛地毯暖和舒适，吊灯轻微抖动，挂毯上的图案沁心，实木墙壁让人感觉温暖许多。

女仆关上门帮萨克脱下外套挂在衣饰架上，享受着这种服务萨克竟然有些不适应。

萨克迈开脚步向客厅走去，他摆手让准备跟上的女仆停下不再理睬。

萨克拐入客厅，这里宽敞舒适，壁炉燃着烈火，窗户被拉上窗帘，兽皮地毯和软毛沙发格外合适，四只单人沙发围着一张宽大的木桌，桌上摆着水果和葡萄酒。

其中三只沙发上都坐着人，阿巴斯祖父那肥壮的身体挤满沙发，眼睛紧闭着满脸皱纹，白胡蔓延至胸膛，他双手交叉一脸思索样。

阿巴斯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高壮的男人，他胡子精心打理，头发也被剪短，华服显得有些宽敞，他一切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那原先俊美的面貌被病痛折磨地有些憔悴，他嘴唇发白颧骨外凸，但眼神依旧锐利，萨克敬佩这个叔叔，一个永远的战士。

而母亲的变化是让萨克最震惊的，她一改之前的醉样，也没有穿着暴露的红色抹胸礼服。

而是穿着膨大的浅蓝色连衣裙端坐在沙发显得有些乖巧，没有喝酒的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圆脸蛋，高鼻梁，一脑袋有些俊气的金色头一卷卷环绕着前额，她的又长又弯的眉毛给她添了不少韵味。

萨克深吸一口气走到三人面前弯下腰行了个贵族礼。

三人呆滞的看着突然闯入的萨克久久不语。

沙维娜最先反应过来，她双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

“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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