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水立的是两个人,是昨天黄昏时来的。是一个长者和一个年轻人,爹让水立问那个长者叫九叔,问那个年轻人叫坤哥。
那两人来的时候,爹似乎有些不高兴,道:“九哥,你们来得也太准时了,好歹让水立成个家,留下个一男半女。”
九叔有六十多岁的样子,两眼精光闪烁,嘿嘿地笑。那个被称为坤哥的年轻人却说话了:“水叔有所不知,门主特意交待,十年一次的奇花似有早开的迹象,香气已经初次透出,醉倒了十多个折花客,实在是等不及了。就等着水立,当这个折花郎呢。”
“多嘴,”九哥似乎有些不满意,“让你说了吗?”
爹对这个折花郎显然不感兴趣,喝了一大杯酒,眼中掉下泪来,道:“这个折花郎,哪里是那么容易当的,老大和老二,咳、咳、咳。”拼命地咳了起来。
那年轻人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掌,道:“九叔恕罪,看我这张嘴,总也管不住自己。您老也别往心里去。”
那个叫坤哥的年轻人比水立大个十来岁的样子,嘴唇飞薄。九哥不让他插嘴,他就转过身去找水立攀谈。
水立做出一副老实孩子的样子,与人讲话直来直去不拐弯。此人询问了几句话之后,水立基本上把自己有关的丑事都撂了出来,甚至与二丫头及张傻子一起偷水果的事都说了。这些小孩子的事情,水立相信坤哥不会太感兴趣。其实作为长大了的孩子,说出来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也就那么回事。
其实水立想套他一些话,但自从被九叔警告过,坤哥再也不多说。
“兄弟,给你看张图片。”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后是一张发黄的图片,那图片里是个小姑娘,小姑娘旁边是两个更小的小姑娘,小姑娘正在跳猴皮筋,如一只细猴子似地高高蹿起。小姑娘的脸上扬溢着笑容,脸上的光线闪着微芒,似乎是跳跃的音符。
“她,她现在哪里?”水立心中起了大波澜。
“你去就能见到。”
“她还是小姑娘吗?”
“她怎么还能是小姑娘?他比你还大。”
“那她嫁人了吗?”
水立再仔细看那图片,那图片似乎在那人的手中烧起来了。心中反复在念叨:“二丫头”,尽管那姑娘与二丫头似乎有所不同。
那年轻人盯着水立的眼睛,水立在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丝诱惑的力量,只听这年轻人说道:“跟我们走,你会找到你想找的人。”
水立重重地点了点头,二丫头在他的梦里,他不可能不去看她。
他记得在一个阴雨迷蒙的傍晚,他找不到二丫头了,他跑遍了整个水家村,包括后山,包括十里八村,那年,他十二岁。从此,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她。
水立经常会做一个梦,梦中总是有满天的幻影,二丫头成为了一个可以飘飞升腾的人物,或者成了一个曾经在梦中反复出现的幻影。他想要去触摸她,但却总是触摸不到。
水立有一段时间甚至有些迷糊了,甚至不觉得曾经有二丫头的存在。他记不起了二丫头叫什么名字,而姓呢,又似乎姓楚,又似乎不姓楚。总之,从那天之后,一切都开始有些不清不楚。
自己的朋友除了二丫头,就是张傻子了。长大了的张傻子整天叨着一个烟杆,在村里晃来晃去。水立去找他,他的烟杆里正冒着烟,张傻子半眯着眼,正靠在一只老羊的背上捉虱子,他捉得很惬意,半眯着眼睛,似乎想的是美事,因为他的烟是粉色的。村里很久就有张傻子的传说,有好事者早给他的烟归了类:“黑是胡球乱逛,白是肚饱不饥,红是着急上火,绿是打狗骂鸡,最好就是粉色,恰是梦里有妻。”看来此时正是张傻子梦里有妻的时候,水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张傻子的烟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红色,看来是着急上火。
水立很久没有张傻子一起玩过。自从张傻子开始抽烟,水立就不大喜欢他了,有时想,如果爹也教了自己抽烟,也许就会不那么讨厌这个家伙了。
长大后的张傻子似乎真地傻了。水立曾经有一度觉得挺不可思议,自己竟然和一个傻子在一起玩了很多年。
离开前,水立想起张傻子,决定还是和他打声招呼,毕竟是那么多年的玩伴。张傻子看了看水立,似乎不认他,吐出的烟由红转白,这个境界叫:肚饱不饥。
水立告诉他自己要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傻子自顾自地抽烟,不理水立。水立生气了,朝着他便来了一拳,傻子用烟斗一挡,轻轻地挡住了,轻易得让水立有点不敢相信。
水立盯着傻子看,傻子竟然有些清醒,很正确地说了话:“你是谁?”
水立道:“我是你大爷。”
傻子吃了一惊,来回看了一眼水立,道:“大爷好,你不是死了吗?”
水立不知道他这句是从何而来,记忆中傻子似乎没有大爷,这时就当他大爷死了。就问道:“你识得二丫头吗?”
张傻子似乎吃了一吓,道:“我没有偷你家的鸭,更没有吃二鸭头。”
水立想这话没法谈下去了,想想也好笑,自己竟然与傻子缠了半天。水立记得二丫头与张傻子陪着自己练骑马时自己是开心的。那时候,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了。
水立忘不了与张傻子及二丫头一起去偷过临村的苹果的事情,那里的苹果又甜,然后就遇到了,狗。水立被咬了,二丫头背着他就跑。这一点上水立不太确定,也许是二丫头被狗咬了,是自己背的她。自己当时还小,能够背得动她吗?记忆这个东西总是晃来晃去的,直到把二丫头这个人,都晃得不太真实了。
也许将来自己会问:谁是二丫头,存在过吗?
最终,还是告别了张傻子,傻子的眼中,竟然闪出了一道光,那道光,亮得吓人,能够透到人的心里去。
水立甚至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个岔子,似乎那天张傻子也被狗咬了,是不是因为被狗咬了他才变傻的呢?究竟是谁被狗咬了?
水立有些记不清了。但他在张傻子眼中看到了一道光,他觉得一切都值得,他还记得自己。
水立没等来爹,有万般不舍。他在村头的树上吊来吊去,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的事情,包括爹说的关于奇花树的事情,也包括醉倒在奇花树下的折花客。可以断定,大哥和二哥都是折花客。
“水公子,该行路了。”九叔和坤哥也在树下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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