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笑缘 第九章

那孙道士正不知道如何承接，忽然听到狐鸣，当下就题发挥，说起庐山上的狐妖神怪来。

“众位且仔细听听，这定然是修行多年的野狐成精。嘿嘿，想来我还见识过一次呢。”

“道长快讲来听听。”众人一起怂恿道。

“大约五十年前吧，我在天秤山修行。一天夜里，我跟随师父下山，见到了一件奇事。”孙道士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敢问仙长，尊师是哪一位？”卜三公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家师是天秤山八砣道人，乃是一个世外的神仙，他有一杆秤，能够称量世间万物。”

“从没听说过庐山有这么一座山峰，也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位神仙道人。”一个添柴的仆人插话道。

“你才多大岁数？你又认识多少人？你见过多少世面？你不知道有什么奇怪？”郑武瞪了他一眼说道。

“哼！庐山共有几百座山峰，有名的就那么几个，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哩。”孙道士一手捻须，一手指着刚才插话的仆人道。

“老仙长，‘称量世间万物’这牛皮吹得也忒大了点，难不成这高楼广厦、河流山川他都能称量吗？”卜三公子又问道。

孙道士知道这三公子有些呆性，凡事喜欢寻根究底，不如四公子机敏通透，于是接着他的话胡诌道：“何止是高楼广厦、山川河流，便是泰山北斗、日月星辰也可称得。贫道亲眼所见，怎么是吹牛皮？”

“我听说泰山是天下第一高山，应该最重，不知道这个神仙怎么称量？难倒是用的愚公移山的法子？”郑武疑惑地问道。

“非也，非也。愚公移山的法子何时能够称完，再说家师并无妻子儿女。”

“难道尊师能把泰山给抬起来？即是他有如此神力，也并没有如此大的秤和秤砣啊？”卜三公子问道。

“神仙自有神仙的法子，非是我辈常人能够想到，”孙道士沉吟了半晌，又喝了一杯酒，方才接着说道，“天秤天秤，自然是能够称天量地的秤，八砣是师父有八个秤砣，大小不一，大如西瓜，小如黄豆，大的称量大物，小的称量小物。这称量泰山时，将泰山变作茶碗大小的一座小山，放到秤盘里面，用最大的砣去称量。其他的称量日月山川也如此法。”

“尊师有如此能耐，不知道长学得如何？可否为在下演示一二。”许久未说话的卜四公子问道。

“此事却难以办到。家师处有徒弟无数人，有学文的，有学武的，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所不包，贫道那时专心于谶纬之学，故而以卜卦为业，其他的虽然见过，并未学过。即使贫道学了这般能耐，这‘天秤’却只有一杆，除了家师外别人没有，想要表演却不能做到。”

“不用表演也罢。刚才仙长说随师父下山看见了一件奇事，不知道是何奇事？”卜三公子依然兴致勃勃地问道。

“那年冬天，也是一个月圆之夜，我随师父下山访友，刚走到半山腰，就看见有两个女子领着一个男子缓缓走来。这两个女子长得都艳丽无比，举止婀娜，实在是贫道生平所见之数一数二的美人，说是西施貂蝉都不为过。这个男子长得也十分高大英俊，风流倜傥，自然也是潘安宋玉一类的人物。我心中虽然有疑惑，但也没有多想，以为不过就是住在山里某处的人家。可是当他们从我和师父身边经过的时候，我师父却发现了些蹊跷。”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接过卜三公子递过来的酒，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你们道是什么蹊跷？”他环视众人，醉意朦胧地问道。

“不知道。”众人尽皆摇头。

“原来是这个男子被迷住了。他被两个美女施了惑媚之术，身不由己地跟在两人后面，让他上东他就上东，让他上西他就上西，完全没了自己的主意。我那时刚刚拜师，自然不懂其中的道理，是师父后来告诉我的。他一是看那年轻男子眼神呆滞，举止木讷，二是嗅到了两个美女身上的狐媚之气。”

“是狐妖。”有一人插话道。

“不错，正是狐妖。我师父当机立断，拿出法器向那两个妖怪发起攻击，那两个妖怪也已发现被我师父识破，当时一左一右向我师父袭来。妖精道行毕竟浅薄，未等靠近我师父身边，便被我师父用‘八门金锁阵’锁住，再也不能脱身。那‘八门金锁阵’乃是诸葛武侯所创，想那武侯是何等样人，他的阵法岂是随便能破得了的？我师父的八个秤砣便是降妖的法器，将它们抛在空中，立刻变成八座小山的模样，八座小山又变成六十四座小山，后来越变越多，把两个妖精团团困在中央，任凭你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休想逃出。最后，师父将布袋往阵中一扔，说了一个‘收’字，妖和砣就都被装在布袋里面了。”

“那后来又怎么处置呢？”郑武急切地问道。

“后来么，听说是和这鸡雀儿一样，”此时正有仆人端上烤好的野鸡野鸽，孙道士用手指着说道，“被家师用真火给烧了。烧得一干二净，连点灰都没有剩下。”

“可惜啊可惜！”郑武连连摇头叹息道，“如果是我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们！实在是可惜！”

“唉！也算可怜！这两狐不知道修炼多少年月方才化得人形，顷刻间就被你师父毁了。敢问老神仙，这个年轻男子最后怎样了？这狐妖为什么魅惑这个男子？”卜三公子问道。

“师父救了这个男子之后，给他解了妖精的法术，他千恩万谢回家去了。至于狐妖魅惑男人，无非是想共赴那云雨之事，以供片时之兴趣，或者取其精华魂魄，以助自己修炼锻造之功，总之是害人罢了。她是自取恶果，算不得可怜。”孙道士笑道。

“道长说得极是。三哥你又说呆话了。妖精可怜，那被她祸害的人家不可怜？从古至今，妖精哪有不作恶的，否则又怎么会有神仙来降服？枉你也算个读书人，这点道理都不懂。”卜四公子亦是醉眼朦胧地说道。

“正是这理。狐妖作恶，古书上也是有记载的。汉朝时候，洞庭山上有一狐穴，里面住着两头九尾狐狸。这两头九尾狐狸时常化作美妇人，诱惑那年轻男子进入穴中行乐。后来有一个叫刘玺的人，入山采药，被二妖所掳获。刘玺擅长采战之术，枕席之间用抽添火候的工夫，使两狐甚是快活，两狐称他为如意君。后来二狐现出本形，刘玺十分惧怕，精力衰倦，不能满足二狐，二狐就将刘玺给吃了。这是古书上记载的故事，宋朝的宰相王安石也用来刁难过苏东坡的，怎会有假？我师父收的这两只狐狸，和书上的一样，真真是为这匡庐山除去一害啊！”孙道士虽已接近大醉，然而兴致尚浓，尤其说到热闹之处，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完全忘了身在何处。

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讲野狐传说，忽有一人指着林子深处喊了一声：“快看，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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