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铁当着众人,缓缓走进后院。
窝棚里的两个老人,早就听到了前院的争执,此时正在往外走。
迎面撞上马有铁。
经过昨天那件事之后,王有荣明显有些收敛。
即便明知道马有铁,在跟马有铜吵架,她也没敢像上次一样,直接训斥马有铁。
此时的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
马有铁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怯懦、木讷,可以随意打骂的小四儿了。
尤其在听说,刘玉莲被警察带走之后,她更是彻底慌了神。
万一刘玉莲真的去坐牢,那他们马家可就散了,她的宝贝三儿一辈子也跟着毁了。
想到这些后果,王有荣此刻甚至感觉,跟着马有铁反而是种解脱。
老人本就没有多少东西。
家里穷,衣服也都是补丁落补丁,杂七杂八装在一起,一个包袱就能装下。
马有铁主动收拾好行礼,然后背在肩上,安静的跟着王有荣。
距离不远不近,却仿佛隔着山河。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前院。
马有铁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赤脚医生已经站在大门口。
看样子早就等在那里了。
事情闹到这样,刘瑜也是满脸怒气。
自然不会再给刘玉莲治病。
他只是个大夫,又不是乐山大佛,都结仇了还去治病。
反正他做不到。
看到马有铁走出来,刘瑜干脆走出院子,直接站在路上等着。
王有荣的眼睛看不清。
走的很慢。
马有铁也不催促,就只是静静跟着。
来之前,他就曾想过。
只因为父母偏心,救真的彻底断绝关系,他其实也做不到。
孝敬父母本就是义务。
父母养他小,他自然也会给他们养老。
思量到最后,马有铁暗暗决定。
再给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王有荣能不问世事,安心养老,他就既往不咎。
相对于马有铁的平静,马有铜再次咬得后槽牙咯吱作响。
折腾半天,他连马有铁一根毛都没碰到,心里积压的怒火根本无处发泄。
如果不是院外站满了人,他就是拼着坐牢,也要打断马有铁一条腿。
不为别的,只为发泄心中怒火,彻底断了马有铁自力更生机会。
家里的驴不听话,就要狠狠敲打,只有打疼了、打怕了,它才能乖乖听话。
如果是两个月前,就算全村人都在,马有铜也敢立马动手。
可此时此刻,马有铜却犹豫了。
他看着马有铁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第一次感到无力和惧怕。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马有铁已经彻底变了。
且不说真要动手,门外的赤脚医生第一个就不答应,惹急了估计还会动手帮忙。
万一他真打断了马有铁的腿,昨天来的那个镇长都不会轻饶了他。
坐牢三到五年。
等他出来都二十五六了,留了案底谁还敢用。
想到这,马有铜连眼神都变了。
院墙外看热闹的人,渐渐开始议论,讥讽、笑闹的声音越演愈烈。
院门口,马有铁始终跟在王有荣身后,走出他住了十二年的院子。
院子里,马有铜孤零零站着,尽管他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可终究无法掩饰,他被马有铁吓住的事实。
男人的老去,通常都是从遭遇挫败开始的。
这一刻,马有铜的背微微弯曲,整个人就像老了十多岁。
刘瑜透过门框,看着院里的马有铁,连忙依旧满是怒意。
直到马有铁特意走到他身边,刘瑜这才猛的回神,笑着抬手揉了揉马有铁的头。
这本是十分亲昵的举动,可对于四十多岁的马有铁来说,却显得十分别扭。
被小辈摸头杀,这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雄昂对于马有铁心底的纠结,刘瑜简直可以用扬眉吐气来形容。
他对于马有铁这个小家伙,简直是越来越喜欢了,从他身上刘瑜总是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他怎么也不到,才十二岁,长得还没豆丁高,居然也懂得震慑、立威,在看到马有铁眉头紧皱,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后,终于忍不住夸道。
”你小子还真把家分了,不错!有魄力!”
刘瑜虽然不知道马有铁这三天都做了什么,但从兄弟俩的交谈中,他抓住了一个不得了的讯息。
马有铁和他三哥居然分家了。
八十年代的农村,一些老一辈的思想还比较根深蒂固。
就比如父母在,不分家。
单从这一点,马有铁才十二岁,能在马老三明显不同意分家的情况下把家分了。
就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一点,他对马有铁的喜爱也越来越深,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马有铁对待,他母亲的态度。
刘瑜的想法很简单。
他和马有铁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养老一说还要等几十年,万一他倾尽一切,等到自己老了,马有铁却学坏了。
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对于马有铁的认领,刘瑜还没好友彻底放心。
马有铁被刘瑜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他憨憨一笑,然后对着刘瑜说道。
“嘿嘿嘿,其实也没什么。”
面对刘瑜,马有铁立刻一改对王有荣的冷漠,整张脸上都是笑意。
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忘了自己已经四十三,完全就像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一边兴奋的挠头,一边满脸希冀的询问。
“唉,对了师傅。既然你来了,要不要去我的新家看看?”
刘瑜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他直接伸手拿过马有铁肩上的报复,十分自然地随着马有铁说道。
“那当然,既然来了,师傅肯定要去看看。走吧……”
就这样,师傅二人离开马家,跟在王有荣身后往马有铁的新家走去。
那一刻,夕阳西下。
火红的余晖照亮了马有铁那张憨厚的脸。
仿佛从这一刻起,他才终于彻底重生了!
《第一卷结束,马有铜告别前世,开启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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