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应天府,金川门外。
在一片高耸入云的白杨树林当中,天蒙蒙亮,就有许多流民开始一批一批的聚集。
这些都是收到朱允熥下发的返扬召集令。
或三五成群,或者拖家带口。
他们听说要回扬州抗灾,很多人都踊跃报名,自发来到这里。
最早一批来的流民,大都是乞丐把这个小子传出去的。
天气渐冷,天空又吹起了小风,黎明的时候才是最冷的。
一些在这里等候多时的流民,嘴上开始有意见了。
乞丐四下张望,说好在金川门外的杨树林集合,现在天空都鱼肚翻白了,也不见郡王殿下的人影,这让他心里打起了鼓。
几个流民身上的衣服单薄,被冻的瑟瑟发抖,再加上树林里的露水,更加让他们打起退堂鼓。
一个接着一个跟乞丐抱怨。
“要我说,这郡王殿下根本就不是诚心去扬州抗灾,要不然怎么让咱们来这么早,这都半天了也不见他的影子。”
“乞丐,你不是在诓我们大伙吧,这可是你说的,来这就有热饭吃,有地睡觉,你看着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饭吃?”
“就是啊,说好的管吃管喝,现在连锅都没有。”
流民越想越不对,开始怀疑郡王叫他们集合的真实意图。
“兄弟们,你们说会不会是官府想把我们集合起来,然后一网打尽?”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现在城里面到处都在抓流民,明里的抓完了,可暗处还有啊。”
那个人说的绘声绘色:“该不是乞丐你联合官府,把我们诱骗到城外,然后一网打尽吧!”
三五个流民把乞丐团团围住,一个人揪着乞丐的衣领不放,大声质问:
“你这个叛徒,还真是你,官府到底给了你多少钱,你才出卖这些乡亲父老的?”
“你要不说,我们哥几个就把你撕碎吃咯!”
乞丐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他极力否认:
“兄弟们,我也是流民,官府见了我还不得抓我啊。”
“再说了,我能叫你们来肯定是有确切的消息才找你们来的。”
流民可不停他说的话,现在他们来了,可说好吃喝的地方还是个野地,这差异也太大了。
“我不管,看你小子贼眉鼠眼,肯定联合官府要搞我们。”
“兄弟们,趁官府的衙役还没来,咱们快跑吧。”
“晚了,咱们都得去大牢里吃饭。”
乞丐赶忙劝阻,他已经跟郡王殿下夸下海口了,要是郡王来了,他却没有带人过来,恐怕郡王还以为他是骗吃骗喝的。
“我说兄弟们,你们怎么就不信我呢?”
“要知道,我可跟当朝皇孙郡王殿下一块吃过饭,他老人家还救过我的命,他就是个好人没得说,”
“要知道,现在扬州那些当官的,放任蝗灾不管,可只有郡王殿下一个人愿意逆行而上,独自一人去扬州救灾。”
“你们说说,就这么一个好父母官,难道就不值你们等到天亮吗?”
乞丐一番话,直接把朱允熥夸上了天,那几个流民也松开抓着乞丐的手,也不嚷嚷了。
他们虽然是流民,但是心里也有感情的。
带头的流民叹了一口气,说道:
“兄弟们,乞丐说的对啊。”
“扬州可是我们的家啊,现在出了蝗灾,那些当官的只管装满他们自己的口袋,可有谁管过我们这些流民百姓是死是活。”
“要是这郡王殿下真的会去扬州治理蝗灾,那咱们有什么理由躲在这人嫌狗不爱的京城呢?”
“乞丐,为了扬州的父老乡亲,我代表兄弟们就再相信你一次,我们就等到天亮。”
“要是天亮了郡王还没来,那咱们兄弟就散了,各自讨生活去。”
几个流民面面相觑,一个个欲言又止,真要他们自求多福,恐怕没几天他们就饿死了。
“哈哈,说得好……”
这声音爽朗悦耳。
流民寻着声音看去。
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
乞丐赶忙原地跪下叩头:
“参见郡王殿下……”
那几个流民愣在原地都不知所措,满脸都是问号。
乞丐赶忙拉他们的衣袖提醒他们:“这是郡王殿下,还不赶快跪下迎接。”
朱允熥到很随和:“不必有这么多礼数,再说了,地上潮湿,就不跪了。”
“小民见过郡王殿下!”
虽然朱允熥说的很温和,但是这些流民还是吓的跪倒在地。
郡王只是客气一下,该有的礼数他们必须遵守。
不知谁喊了一句:“郡王殿下来看咱们了!”
白杨树林里的流民都注意到朱允熥这里,纷纷以期待的目光看过去。
这些老百姓一个个样子可怜兮兮。
他们都是听说郡王殿下管吃管喝才带着家人趁着黑夜过来的。
长时间没有见郡王过来,他们还以为郡王放他们鸽子了。
现在郡王来了,他们就像看到希望一样。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齐呼:
“郡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岁!”
朱允熥见这些扬州逃荒过来的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十分狼狈。
他大致算了一下,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光是他看到的流民就有五六百人。
这还只是第一批。
天亮后,还会有更多的流民加入到人潮当中。
“大家都起来吧。”
朱允熥直直感觉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乞丐,全城的流民都在这里了吗?”
乞丐见状赶忙跟上朱允熥,开始汇报他的情况:
“殿下,小民已经给全城的流民说过了,现在来的是小民村子的人。”
“因为小人是趁着黑第一波来的,其他人嫌太早,都在睡觉。”
“不过,殿下放心,他们领头的跟我保证过,那些流民群会赶在中午过来。”
“这里有吃有喝的,他们不会不来的。”
朱允熥点了点头,开始穿插在人群当中,巡视这片白杨树林。
乞丐跟在后边。
“殿下,咱们也没准备睡觉的地方,他们都有些不乐意了。”
朱允熥转身环顾四周,点了点头,道:
“这我知道,这就是把你们连夜叫过来的原因。”
乞丐不解,问:
“殿下要我们做些什么?”
朱允熥指着身旁一个半米粗的白杨树说道:
“砍树,建流民营。”
说罢,朱允熥从身后拿出一把电锯。
拉绳一拉,瞬间整个树林响起滋啦滋啦的机器轰鸣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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