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游 第十二章 再会旧友

茹妈妈和春桃姐姐都知道了林真真死而复生的事，嘱咐林真真千万不可声张，对外只说是春桃要好的小妹子。

林真真就这么留在了长乐坊，每七日会给叶芊芊寄信，说一说自己在长安过得很好，吃的很好，睡得很好云云。

叶芊芊偶尔也会传信给她，说朔方的治理，百姓的税收，东门的那个王二牛又被她教训了，诸如此类。

叶芊芊说，你要是喜欢长安，就在那呆着，等明年开春再随卫将军他们回来。

明年开春…霍瞿又要上战场了吗？

林真真其实很想去看看霍瞿，像小时候一样在他身边陪着他说话，陪着他吃饭，练剑，骑马，当然每次都是霍瞿带着她骑，她一上马就浑身打颤，根本拉不稳缰绳。

林真真笑笑，这些过往于她就像不久前刚发生的事，可一转眼，霍瞿已成了她不得不仰望的英雄，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林真真。

要是他把她忘了的话，那她突然出现在霍瞿面说自己是林真真，岂不是要吓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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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筠平日里公务繁忙，也无暇管她有没有回家，于是林真真便在长乐坊住了一月有余。

算了算日子，下个月便是霍瞿的生辰。

林真真突然想起自己那身霸王别姬的舞服，红蓝配色的丝帛，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于是她就去了当初那家成衣店。

店主听完思索了好一阵，才拍了拍脑门,“你说的那件红色的虞美人舞服，早在七八年前便被买走了！如今再想要只能定做了，姑娘您看…”

林真真掏出钱袋点了点头，“给我量尺寸吧，我要和当年那套一模一样的。”

回去的路上，林真真下意识就拐到了西街的点心铺子，正巧遇见了霍瞿身边的小厮，见到她的时候嘴巴咧成了一个心型，看着颇有喜感。

“叶姑娘！你也来买点心吗？隔壁王家的炙猪肉可香了，记得一定要去尝尝啊！”

林真真笑着点了点头，“你帮霍…侯爷买点心吗？这家铺子的甜饵和桂花糕都很好吃。”

小厮摇了摇头，“公子有好些年没吃这些点心了，是夫人爱吃，公子才命我买来孝敬夫人的。”

林真真点了点头，看着那小厮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沮丧，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狼狈地试图拼凑起那段他们丢掉的过去。

或许他早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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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桂子的香气很快便飘满了整个长乐坊，这是整个长乐坊最忙碌的时候，林真真也挽起袖子做起了端茶递水的老本行，忙的脚不沾地。

凌筠刚来便见到林真真绑着头巾笑吟吟地沽酒，桂花酿的香气隐隐通过鼻腔萦绕在心头。

“你姐姐让你来长安可不是让你留在歌舞坊卖酒的。”凌筠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口齿生香。

林真真又替他倒了一杯递到手边，笑道：“呐，再给你一杯，替我保密。”

凌筠也笑了，用清风明月般疏朗的姿态饮下了一整杯酒，脸颊微红，更显得他唇红齿白，姿容俊美。

“叶姑娘，我们是不是从前在哪见过？”

林真真垂眸，“在朔方县的时候？”

凌筠笑了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

“你又撒谎，我从前分明见过你，你也见过我。”

林真真皱眉挣开他的手，“凌筠，你又发什么疯？”

“呵…”凌筠垂眸笑了，肩膀耸动，“林真真，你装的一点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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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筠认出了她的身份，林真真握着酒壶，不知所措。

“凌大人怕是吃醉酒了吧，小女姓叶，不姓林。”

凌筠放下酒盏，仔细端详了她的脸，垂眸笑了笑，桂花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醉玉颓山的姿态。

“林真真，你还真是自私呢，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林真真看着他，“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林真真？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很荒唐吗？”

“你就是林真真，不管我觉你是不是，”凌筠环顾四周，笑了笑，“这世道本就荒唐至极，比这更荒唐的事我都见过。”

林真真默默放下酒壶就准备跑走，迎面遇上了霍瞿。

“叶姑娘怎么会在长乐坊？”

林真真愣了愣，端起酒壶也替霍瞿倒了一杯，“听说这儿的桂花酿是整个长安最好喝的。”

霍瞿愣了愣，看了她好久，从头到脚，而后失望地垂眸，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谢谢。”他不再看她，眼角微红，大约是酒喝的太急。

凌筠笑道，“你怎么来了？”

霍瞿皱眉，“你已在这受过一次伤了，如今怎么还有闲心到这来饮酒作乐？”

凌筠拍了拍霍瞿的肩膀，“不必担心。倒是你，回了长安也没休息，连日地处理公务。”

“真真，”凌筠突然转头喊她，眉眼含笑,“再给霍侯爷倒一杯。”

林真真抬头，对上凌筠促狭的眼，“凌大人，你醉了，麻烦侯爷带他回府吧。”

霍瞿点了点头，“你也和我们一道走吧，你一个人在此处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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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三人相顾无言。

凌筠好似真的吃醉了酒，闭目靠着马车，霍瞿只是坐的笔直，不知在想什么，林真真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凌筠好似认定了她就是林真真，回去就安排她住到了曾经放着她棺材的小院子，甫一开门，她便能感受到穿堂秋风拂过面颊，带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府里的侍女都说着院子不吉利，住着凌大人死去的妾室。

林真真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当凌筠那日说的都是醉话。

因为她无意间挡了一箭便娶了她的尸体就已经够荒唐了，如今她都成了叶蓁蓁，小他整六岁，凌筠难道还要她成为他的妾吗？那叶芊芊又怎么办？两姐妹共侍一夫的情节…林真真想想都膈应。

凌筠每日都很忙，许是年关将近，冬日里西北边会闹白灾，匈奴人每逢此时都会来边关闹事，烧杀抢掠，她有些担心叶芊芊和叶老爷他们。

林真真被凌筠圈养在了府里，她想找凌筠争辩，却整日里遇不到他人，听说他现吃住都在宫里，同陛下一起处理朝政。

林真真想翻墙，伸了伸手，放弃了。

纵然凌筠如此待她，她还得咬牙在给叶芊芊的书信里把凌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写出来的字根鬼画符一样，颤颤巍巍的，代表她碎了一地的节操。

林真真的舞服做好了，身边侍女出门替她取来时，她又听说了一件事。

那个被关府里五年的女人，昨天夜里差点被人救走了。

为此凌筠特地赶了回来，带她去了地牢。

走下一层一层的阶梯，光便一寸一寸地暗淡下去，她远远的看见阿桑坐在那，隔着一个铁笼子，抬眸看向他们，眼中无光，如同困兽。

林真真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便停下了脚步，在离阿桑很远的地方。

凌筠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便转头问：“怎么了？害怕吗？”

林真真笑了笑，唇色苍白，额角隐隐冒出细密的汗珠，“我还是…先上去等你吧，我的事不急…你不用带我来这的。”

凌筠勾了勾唇角，好似把她看穿了，“你不认识她吗？”

胸口的疼痛越来越清晰，林真真攥紧了衣角，“我…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林真真转身就要走，凌筠却上前来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走近笼子，她对上了阿桑那双麻木又仇恨的眼，林真真疼的几乎直不起身子，只能双手拉住凌筠的手臂，“你…到底要干什么？”

凌筠抚上她的手，低声轻柔道：“她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所以我留她一命，等你回来，亲自把她带走…只是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林真真捂住胸口，看着笼里的阿桑，这样麻木不堪的表情，仿佛对镜照应出从前的自己。

“我不认识她，凌筠，我不是你说的什么林真真！”

林真真甩开凌筠的手，大口地喘气，像是没有了骨头一般地瘫倒在地，胸口处的疼痛唤起了五年前的记忆，她仿佛能感受到冰冷的箭头穿过身体的感觉。

阿桑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放声大笑，仿佛恶鬼低吟，“哈哈哈哈哈哈哈...凌筠，你终于疯了啊。”

随后她举起匕首刺穿了自己的脖子，鲜血溅到了林真真的脸上，满目猩红，热烈滚烫。

林真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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