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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片刻后,朱权冷哼一声,冷笑讥讽:“违背祖制,倒行逆施,天都降下惩罚了!”
练子宁皱眉。
主辱臣死,朱权作为藩王,如此侮辱皇帝,作为臣子,他本应该厉声呵斥。
可眼下……
练子宁攥紧拳头,忍着低沉说道:“宁王,陛下到底仁不仁慈,其实你心中一定有杆秤,除了湘王脾气执拗自焚而亡,陛下可曾加害过一位叔伯藩王?”
“就是燕王朱棣,若非陛下下令不得伤害,宁王以为,燕王真能活着,威风凛凛饮马长江?”
“古来君王,似陛下此等仁慈恩义者,恐找不到吧?”
朱权撇了撇嘴。
侄子这点,他倒不屑违心否认。
只是,在他看来,这不是仁慈,而是优柔寡断!
换做他是朱允炆,打定主意削藩,他就会不动声色,借逢年过节,让各地藩王携家带口回京团聚。
然后毫不留情,烛光斧影,斩尽杀绝!
没了他们这些叔伯,只剩下小一辈,绝对成不了事!
朱允炆自己所谓的仁慈,葬送了大好局面。
练子宁看到了朱权露出的轻蔑不屑,暗暗咬牙,冷冷说道:“宫中火灾不是偶然事故,事后查验,发现了人为泼洒猛火油的痕迹,有人欲要将陛下一家一网打尽,丛草不留!”
朱权的脸色微微变白,神色变凝重,手指微不可察蜷曲。
练子宁继续加码:“现在陛下、皇子、太后全都出意外对谁最有利?宁王之才,想必不许下官赘言。”
“此等心狠手辣之辈,其若为帝,宁王真以为,还能安安稳稳做藩王?”
“今日陛下坐皇位想削藩,来日此人坐皇位,难道就不削藩了?”
“若宁王真这等想,那就幼稚的可笑!”
“陛下削藩,仁义考虑叔伯安危,来日某人削藩,不知以其现在对陛下斩草除根的手段,会不会准宁王做个无权无兵的富贵王爷?”
练子宁越说声音越高,语气中的嘲讽越浓。
朱权眼神游弋不定。
他实在是被朱棣对侄子朱允炆一家斩草除根的手段震惊了。
心中冒着寒气。
朱权也认定是朱棣潜伏宫内的人干的。
这件事成了,对朱棣最有利!
朱权看着练子宁,终于摆正态度,严肃问:“练大人此番来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练子宁拿出圣旨,大声铿锵道:“陛下谕:终止削藩,并愿下罪己诏,昭示天下……”
“陛下将遵从太祖皇帝祖制,藩王为中枢屏藩,册封宁王朱权任尚书省左相!”
“钦此!”
朱权震惊看去,“尚书省?什么意思?练大人,本王这个侄子,想干什么!”
练子宁叹了口气,他是知道,这一转变,何等极端。
可没办法!
作为文官,他内心是反对这一极端政策转变,可他也能体谅皇帝的无奈。
往后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止戈息兵最重要。
之前连割地求和,南北分治都能提出,现在的转变也没什么。
练子宁说:“陛下准备恢复三省六部制,今后割地藩王兵马不动,依旧为朝廷屏藩地方。”
“同时,尚书省左相由宁王出任,右相为文官出任。”
“中书省则由所有藩王出任,设立左右仆射,陛下准备任命朱棣为左仆射。”
……
朱权听的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皇帝侄子,这是准备搞一个藩王中书出来!
三省六部制中,中书省的职权是决策机构,拥有起草诏令,拟票的权力。
尚书省则是执行机构,皇帝和中书省决策的政策,交给尚书省执行。
门下省则是皇帝内参,是皇帝真正的心腹在把持。
可以说,他的皇帝侄子,把绝大部分皇权都交给了藩王控制的中书省。
他也是藩王。
也可以干预中书省决策!
而且作为尚书省左相,等于是把整个执行机构送给他了!
若是按此操作,朝堂几乎就变成了藩王辅政了!
还能保持封地权力……
朱权呼吸有些急促。
跟随朱棣靖难即便成功,肯定没眼下的收获丰厚。
朱棣虽然承诺共享天下,可这种话,朱权压根没相信过。
当初被朱棣胁迫起兵,做了反王没办法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可现在皇帝山穷水尽,给了他另一个选择,可以得到更加丰厚的回报!
练子宁注意到朱权压抑不住的喜色,叹了口气,一个皇族内阁,不能让人轻松多少,不过如果能成,虽然朝廷皇权被削弱很大,似乎也比南北分治强点。
何况朱棣并不答应南北分治。
可这个新鲜炮制出路的皇族内阁,却有希望让朱棣屈服。
二十几位藩王如果站在朝廷一边,即便朱棣打入南京城,皇帝移驾他处,也可得到天下藩王支持,围剿朱棣。
朱棣不怕吗?
练子宁继续加码:“下官出城时,陛下已经遣人带着圣旨,前往西北、东北、西南等各地藩王封地。”
“下官觉得,用不了多久,宁王便能听到各地藩王拥护中枢的声音,以及起兵勤王的消息。”
“眼下这段时间最是危险。”
“陛下说了,宁王若是想入中书省,想出任尚书省左相,希望宁王能做出少许动作。”
朱权眼神瞬间变冷,冷笑道:“东西我还没得到,陛下就想要我付出?这是他挑拨离间的计策吧,等本王和燕王翻脸,他是不是就不准备承认现在许诺的东西?”
练子宁摇头,“圣旨不是口谕,岂能反悔?”
“何况并不需要宁王做太多,只需宁王找借口,拔营向后撤退五里即可!”
“不怕实话于宁王,江防不稳,江防都督陈瑄暗中被朱棣收买,现已被锦衣卫拘拿,调往朝中任职。”
“宁王后退五里,是为了给江防守军一点信心,若无信心,以燕王的势力,单独突破江防的可能性也很大。”
“到时,陛下所有的谋划都会成为泡影,而宁王真的希望如此吗?”
“说句难听话,宁王跟随朱棣打下金陵城,不过是守住封地,未来……没有未来!”
“可如果协助陛下恢复三省六部制,未来便有无限可能了!”
朱权心动了,不过唇角也泛起了冷笑,他忽然发现,皇帝侄子变聪明了。
练子宁所谓的无限可能,无非就是问鼎皇权罢了。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当皇帝。
至少现在没有。
若非朱棣胁迫,他现在恐怕也在学其他藩王冷眼旁观,择机下注。
三省六部制,现在算是个皇族内阁,可恢复三省六部制,这些文官也有无限可能了。
父皇当初废除三省制,文官可是拼死反对的。
皇帝侄子用一个皇族内阁,不伦不类的三省六部制,满足眼下的叔伯藩王们。
同时,这个三省六部制对渴望扩大权力的官员来说,也是个机会,只要制度恢复了,将来完全有可能排挤藩王嘛!
所以练子宁这些文官,忧心的同时,又不反对。
可以想象,天下文官也不会反对的。
这些奴才,做梦都想扩大他们的官僚权力。
朱曌不是比朱允炆聪明,也不比朱允炆更懂权力斗争。
论权力斗争,现在的朱曌差朱允炆十万八千里。
差朱棣等人更是天上地下。
他之所以能想出这个办法,是因为他只是想活命,他没这些龙子龙孙恨不得把所有权利都拢到袖中那种强烈欲望。
他舍得分权。
他不在乎!
某种程度,朱曌的这种态度,恰恰是朱棣、朱权以及那些官僚所不具备的优点、长处。
至少现阶段,舍得的态度就可以为朱曌成长为一个成熟帝王,最大限度争取时间。
朱权不能挖掘发现朱曌的这一优点,他就想不通朱曌的做事逻辑。
朱曌就能用隐蔽的优点,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对朱棣如此,对其他官场老狐狸也是如此。
朱权略作沉吟,便一口答应:“好,本王答应了,本王本就是被胁迫起兵,是朱棣胁迫了本王家人……”
朱权解释着。
既然要和皇帝侄子合作,他就想尽快消除隔阂,有利于将来在朝中站稳脚跟。
和皇帝合作,完全可以压制朱棣!
——哈哈……
朱权拔营后撤五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朱棣燕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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