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八国演义 第十四章 混同

“之前总听说幽燕民风淳朴，看来也没有淳朴到哪儿去嘛……”郑茫调侃说。

“我在他的住处搜出了两本书，一本《异质求欢录》，一本《苦肉欢愉术》，都是炎林的绣衣游士坊出版的。书上的内容极其邪恶低俗、令人作呕，所谓‘异质’本质就是变态。他一定是被这类邪书所蛊惑。”

——所谓绣衣游士坊，乃是炎林的文学间谍机构。

绣衣者，衣着锦绣、地位尊贵之人：此机构仅对炎林国主本人负责，仅受炎林国主本人监督。真可谓一人之下、权势极天。

游士者，游说蛊惑、游荡破坏之人：遴选文笔绝佳、口才绝好、姿容绝美之人，集中力量针对敌国的机要人员和重点机构进行腐化、败坏甚至策反。

炎林的绣衣游士坊作恶多端、臭名昭著。近百年来，多起震惊三观的恶性群体案件背后都有他们的身影。然而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这个机构乃是模仿玄殷的幻心局所设——在幻心局的努力下、炎林人自废武功，销毁了自在天雷炮和神龙炼火楼的所有存量和图纸，武备科技因此倒退了数百年。等后来的炎林国主察觉此事、发现了幻心局的存在，就立刻构建了绣衣游士坊。然而和幻心局“辟恶念、守正心、致太平”的宗旨恰恰相反，绣衣游士坊专门发掘人性之恶。因为没有明确的组织原则和监督机构、仅对国主个人负责，最终不可避免地演变成了特务组织，工作内容也从文书游说扩张到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考虑到炎林贪财好淫的民风国俗，绣衣游士坊的工作重心自然而然地滑向了为炎林国主及其背后的统治集团诈取钱财珠宝、搜罗美男少女、开发私房癖好，甚至不惜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国民。

“绣衣游士坊一向作风猖狂，可我也没料到、他们真能欺负到我的头上”

“炎林啊……”凌寒无可奈何地说。

“又是炎林。”王霞也来搭腔。

“炎林人少道德、寡廉耻，生性好淫，真是恶名远扬。”卢霭也十分赞同。

“可我们这样……”夏岚似乎有些惭愧。

“我不会触碰邪恶的东西。那些违反自然的、违背人性的，不利于身心健康和公平正义的事情，我从来深恶痛绝。我和你们做的事，正当、合情合理、快乐且有尊严，为的只是活动筋骨、放松精神，强身健体。正如玉京有长生之草，幽燕之人都以此事养生延寿。”贺楼王解释完，又接着说，“闲话说得够多了，出发吧，先巡视星纪、玄枵、娵訾三城。”

贺楼殊的话语如春风般转瞬即逝，却还是在十人内心留下了翠绿的痕迹。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的草木都有机会得到春风的吹拂——

如果是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阵春风。让她成为幽燕的王，再一次吹拂神州大地，是否能涤清污秽、又保留真意？是否能释放人性，又合乎天道？是否能抹消隔阂，又留存特色？李阑的心中，所有人心中都没有明确的答案。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机会，一次搅乱天地的机会，一次重整乾坤的机会。

接下来的十天，贺楼殊带领十一人巡视了幽燕全境各族各部的聚落、城镇，这也是十一人首次有机会了解真实的幽燕。哪怕是曾经来过幽燕的卢霭，自认为了解幽燕的崔沐，都彻底刷新了对幽燕的认知——

幽燕大吗？当然大，但是具体有多大，很多南国之人都没有概念。仅仅是南部草原、湛族人的领地，就约等于整个天枢之国。不论人烟稀少的边远之地，只把五堡五城连成线，覆盖的疆域就几乎达到了南境六国的总和；若把人烟到达的每一寸土地都算上，所谓“三万万顷”当真所言不虚。何况在幽燕的烟火之外，还有许多未曾探明的土地。从疆域上看，二分神州的说法毫不夸张。

幽燕都是草原吗？这就是南国之人最大的误解了。幽燕东部为大漠、北部为高原、西部为森林，仅有南部是草原。而幽燕的中部大泽，生活方式更是和南国十分相似，也同样以水稻为主食。只不过因为气候寒冷，只能种一季稻，品质虽好却产量极低。绝大多数南国游客都没去过龙城以北的广阔地域，也少有人知道北龙城的存在，乃至误以为幽燕的所有人都和湛族人一样狼子野心、蛮横好战。

幽燕野蛮吗？自从开国君主贺楼启统一了幽燕全境，又大力推行北地官话，幽燕就已然融入了神州诸国。若要说更久远的历史，神州大地本为一体，八国先祖都是姬山苗裔，只是根据不同的生活环境、继承了不同的姬山神通，才最终演化出了不同的国家。至于如今的姬山仙人，其实也和七国之人一样，已然遗忘了其余的七种神通，和最初兼有八种神通的姬山古仙早就不是一回事了。

正所谓成见是一座大山，岂能轻易搬移？十一人越了解真正的幽燕，越了解贺楼王心中的宏图伟业，也就越能感觉到此事难度之大、贺楼王肩负的使命之重。真理虽然普遍存在，却只通行于了解自己的人。或许贺楼王也是认清了无法凭一己之力重塑六国对幽燕的认知，才会想到借助玉京、扶风作为桥梁和臂膀。

借助外力、整合自身，得到了解、得到认同，积蓄力量、推行天道。这就是幽燕给出的答案。

出访结束，使团回国。扶风之国严苛顽固的祖宗之法早已不得人心，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也没有出现能够改变规则的英雄领袖。与其日复一日坐视国家凋零、沦入二流，不如借此机会统合人心，修正国法——扶风五原七姓难得意见一致，欣然接受了幽燕的倡议，两国同时向玉京递交了盟书。仅半个月后，三国元首在玉京长夏乡召开大会，关于玉京幽燕扶风三国建成全面战略同盟关系发布联合声明，并着手进行全方位的国民动员，预计在今年十月底之前讨论确立幽燕南迁的全部战略部署，包括但不限于：

一、加强三国民间的战略互信，玉京艺圃、扶风文艺省、幽燕礼部舞乐司联合成立三国文艺混同阵线，旨在通过文学、戏曲等艺术作品使三国生民彼此间加强了解、增进感情。

二、促进三国官方的战略协同，互相选调官员考察学习，推动三方律法、官制、税制相耦。

三、成立三国工商混同阵线，对长期掌握贸易主导权的炎林商会形成抗衡与反制。

四、统合三国历法纪年，从明年立春开始，设立为混同元年。

五、玉京与扶风两国成立移民搬迁安置工程联合小组，负责对接至少一亿幽燕生民的南迁工作。预计在风乡/春原及两国空阔地带依照地理情况和族群的生活习惯分别设立舞族自治区、湛族自治区、光族自治区、贞族自治区、宝族自治区，坚持以完整建制搬迁为主、个人家庭搬迁为辅；自力更生为主、公器扶持为辅的工作原则，提供生活生产用地若干，过冬物资若干，临时房屋若干……

六、在三国疆域内诞生的儿童，无论继承何种神通，都可保留原籍。没有继承任一神通的儿童照例送往江汉……

所有部署公开透明，《联合声明》印刷成册，无差别发行于姬山外的七国。预计三年内完成全部战略部署，届时玉京幽燕扶风三国在保持原有国号的基础上，统一称为神州混同阵线联盟，简称混联，最高权力机构为混同联盟村长大会，元首为玉京国主。

——《天倾西北》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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