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八国演义 第七章 柳坞

“当时人们就说、是炎林和玄殷搞得鬼。”甘棠也颇为愤慨，“不过话说回来，这才半年时间，那位贺楼王也是当真拉得下面子。”

“眼下还没有定论，再观察些时日吧。你先把秋播的事跟孩儿讲讲。”梨看向丈夫。

“田地的事、村里已经商量好了，全部改种两稻一麦。老祖宗也说了，让秋乡集中育种选种、分给其他乡亲们种，今秋开始、各乡种主粮的都不要再用自己的种子了。”甘棠认真地说。

“这几年各地的粮食都莫名减产，老祖宗也想不明白，但至少先要排除种质的原因。秋乡受到的影响还相对较小，只减产了两三成。”梨解释说。

“预计到了明年，玉京超过七成的土地都会用来种粮食。”甘棠回忆了这些天来自长夏乡的安排和乡亲们的打算，粗略估算了一下。

“那……”甘棉提议，“咱们要不还是保留一些瓜果田，兴许能多卖些钱。”

“看如今的情况，还是主粮更好卖。”父亲不太认可。

“听说炎林人一年到头总要吃应季的水果、蔬菜，如今为买一支产自湘邑的新鲜莲藕不啻万钱，咱们夏乡的西瓜在他们那儿八百钱一斤、都会遭到哄抢……”

“炎林奢靡无度，终会遭到反噬。如今神州诸国总体上依旧是吃不饱的，咱们还是得优先考虑大局。何况、若真要和幽燕再次结盟，每年的援助粮只怕比以往只多不少。神州七国，只有幽燕对玉京的威胁最大。不喂饱他们，我们也不得安生。”甘棠无奈地说。

“这、唉……”兄弟俩看着更悲观了。

“不必如此作态，”梨的看法倒很长远，“斗则两伤，和则两利。别忘了、两国结盟的这几十年，玉京也迎来了最为富足强盛的时光。”

“母亲的意思是……”

“幽燕吃玉京的粮食、果蔬，玉京吃幽燕的禽肉、蛋奶。从古至今便是如此。两国从来不是天敌，正相反——亲近植物、擅长耕种的玉京和亲近动物、擅长作战的幽燕本就是天生的盟友。”

兄弟俩面面相觑。

“才一年不到，就到了这般境况。再回想前些年，真是恍如隔世……”梨的语气难免有些伤感。

“如今神州风雨不顺，受影响最大的就是玉京和幽燕。天时不祐、地力不济，若再失了人和，才真是万劫不复了。”甘棠分析说。

“所以、两国只能合作，不能再互相消耗。贺楼王一定也明白这一点，才会迫不及待、借扶风之手再次拉拢玉京。甚至这一回，还能寻机更进一步、促使三国结成同盟。”梨也补充说。

“你再看看这个。”甘棉拉来弟弟、又翻开邸报后几页。

“昨夜江汉国主……”后面的版幅几乎都是讲通灵戏的。

“江汉国主唱通灵戏……也是件大事啊，”甘棠皱着眉，“今年的事情可真不少。”

江汉之国·洛邑

“妈，爸昨晚没回来吗？”

清晨时分，嬴珠仍在熟睡，小镒早已换好了衣服、趴在妈妈床前。

“几点了？”嬴珠还不想睁眼，只是拽着被子又往里缩了几寸。

“辰时二刻，岁在执徐，命在土行，宫在角亢，现在起床大吉，两刻钟后就转凶了。”小镒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那妈妈再睡一刻钟……”

——前夜。

不一会儿、几人就走到了柳坞。顾名思义，这是个栽满了柳树的小湾子。季子暂住的客栈就在村口，附近不远、拐弯处就有几家烧烤摊位，仨人全没打算散伙，十分默契地一起走了过去。

虽已到了后半夜，这里却热闹不减，走近了、拐过弯、往里一看，更是柳暗花明。季子这才发现、整个湾子沿河沿街全部都是小摊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眼前一片灯火通明。只见得——

蒸馃子、炝馃子、油炸馃子，热气腾腾。

沙菓子、酿菓子、冰糖菓子，处处甜香。

烧烤的烟熏火燎，煮面的云蒸雾绕。

耍枪的英姿飒爽，弄蛇的妩媚妖娆。

忽然飞起烟花炮，那里玉人教吹箫。

转眼喧哗通灵戏，这边阴阳变六爻。

笑颜花、火药机、欢爱蛊，小村汇聚神州宝。

幽燕腔、炎林词、玄殷曲，一夜唱遍七国调。

一百一串琥珀糖，一口一个小元宵。

人声鼎沸如白昼，欢歌笑语乐逍遥。

“主人家！还有吃的吗？”季子招呼着烧烤摊的老板。

“这会儿才刚开始哩！”

才刚开始？季子恍然大悟一般，仿佛忽然理解了江汉之国。虽然远没有炎林那么繁华，但这里的人们自由不争、自在生活的心态却远胜炎林。这样的夜市从来都是通宵达旦，就好像人们逐渐分不清通灵戏和常规戏，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在江汉也并不明显。

“来五百钱的羊肉串！”季子豪爽地说。

“五百钱十串，怕是不够吃哦。”老板好心提醒。

“这么贵！”季子刚来江汉不久，但其实江汉的物价相比于炎林和玄殷已经低了不少了。天枢只是因为过于“自给自足”，一应物价和神州诸国长期处于脱节的状态。

“你还当是几年前哪！烤点水菜、也不错的。”老板推荐说。

“水菜？是荇菜吗？”季子问。

“有荇菜也有莼菜，还有蒌蒿、芦芽，叫不出名字的、乱七八糟的都有。您是外地来的吧？这也是江汉国的特产呢，便宜好吃！”

“好，那就再来五百钱的水菜！”

季子说完，嬴珠也来点单：

“两百钱的芦芽、两百钱的莼菜，再来十串羊心。”

“今晚刚拆了一头好水牛……”老板刚要推荐，话音未落、

“那就要牛心。”

“行嘞，牛心贵个五十钱，十串三百五。”

“小镒，你吃什么？”嬴珠抱起女儿、挑选食材。

“我想吃烤牛肚。”小镒指着洗好的牛肚、咽了咽口水。

“再来十串烤牛肚。就这些了。”

“一共一千一。”

嬴珠咬咬牙、正要掏钱，没想到季子居然抢先买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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