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有记 007、青春年华各不同 – 夜前周

三人回到四楼宿舍，大妞踏马弟边笑边向兔娃讲述今晚趣事。郑折冠接到舜子来的电话：“冠子，吃了伟哥后，不想要了，怎么办？”

郑折冠一惊问：“咋啦？”

电话里的舜子焦急地说：“和她吃完晚饭、开了房，我冲个澡出来，人就不见了。”

“赶紧找她回来啊。”

“我也想啊。可下面一直挺着，出不了门。”

郑折冠在现实世界也没遇过这种事，他思索了几秒对电话说：“那做两百个俯卧撑、再去洗冷水澡、然后上网读金刚经……。”

舜子回答：“手都酸了，不行啊。”

“那只能请五姑娘帮忙了。”

“手都酸了，不行啊。难受。”

“总不能我过来帮你吧？”

“也行。”

“滚蛋。”……

双方讨论了一阵，最后还是无解地挂了电话。郑折冠心里发笑：‘两个舜子一样的做事不靠谱’，紧接着又想到‘这个夜入幻梦世界与白天现实世界有太多不同、又有很多相同。到底咋回事’？

郑折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越想越乱，那种被暗中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内心困惑越来越严重：‘整整一天了，什么打怪生级、英雄奇遇都没有！编剧出来解释下，这算个什么梦幻梦想……’？

宿舍里，大妞和踏马弟开启了网络对战，两人高呼小叫，兔娃戴着耳机大声学习英语，整个宿舍闹哄哄的。郑折冠越想越烦躁，很想冲上去质问三人‘我到底在哪’？‘你们究竟是谁’？

郑折冠最终压制住内心渐起的狂躁，一人渡步溜出了宿舍。

今天是满月，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宿舍区的行人比白天少了许多，但路上的年轻活力丝毫不减。郑折冠漫无目的地走进楼下僻静小道，突然前面传来“咚”的一声，他一眼望去，地上有个卷曲黑影不是人形、却在蠕动。

‘有鬼’？郑折冠先是一惊，再看到不远的行人们，便嘲笑起自己如同惊弓之鸟。他走近阴影，发现是位男学生弯腰在宿舍楼垃圾房旁边翻垃圾，人影桶影连成了一片。

他好奇地靠近。翻垃圾的人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他，叫了句：“郑折冠”。郑折冠又靠近了些，才看清楚是位穿着旧广告汗衫和退色运动裤的一位小个子男生，这位一张瘦瘦黑黑的小脸正望着郑折冠，讨好地笑着问：“你也来翻东西吗？”

“不是。”郑折冠回答，“你认识我？”

“我是你的同学吉大运啊。”这位小个子站直了回答，人显得更加瘦小。

郑折冠依稀记起白天上课见过这位同学：“哦，吉大运，你翻这些干啥？”

“我看到这肉包子丢在垃圾桶，觉得可惜。你要吗，给你吧。”说着，吉大运伸手拿出一个明显是过了夜的冷包子。郑折冠觉得这人有毛病，但几年的社会经历让他不轻易妄下决论。他再仔细打量起来，这位又黑又瘦的小个子怀里还捂着好几样东西，竟然都是半截或开过封的食物饮料。

“你翻这些干啥？”郑折冠重复问道。

吉大运高兴地凑近了一步说：“这些够我吃一顿了”。这时吉大运身上传来一个汗臭味，郑折冠被突然呛，不由擦了下鼻子。吉大运看到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又退后一步。

郑折冠把手放下，问：“你没吃晚饭吗？”

“嗯，本来可以不吃的，今晚送外卖、跑得好累，肚子太饿了。”

郑折冠听完，心里被震动了一下，同时想起自己刚工作那会的疾苦。他再看到吉大运正低头数着怀里食物，那感觉像抱着一堆珍宝。郑折冠向他招了招手：“吉大运，我也没吃晚饭。食堂现在还没关门，我们一起去吃吧。”

吉大运没动，缩了缩身体说：“今天我被开除了，没领到工资，没钱。”

“没事，我请你啦。”

“真的？”

“真的。”

吉大运抱着几个垃圾堆食品和郑折冠肩并肩地向前走，郑折冠问他：“你这个月生活费都用完啦？学校不管吗？”

“我没生活费，爷爷今年生病了。学校有补助，我都交給黄狗他们了。”吉大运回答很爽快。

郑折冠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们在哪吗？……我迷路了。”

于是吉大运带着郑折冠来到校园食堂。两人刚走进食堂大门，郑折冠再次停下脚步，看了看从口袋摸出的健身卡，很不好意思地对吉大运说：“你知道吗？……我忘带学生卡了。”

“没事，没事。”吉大运还是很愉快，从怀里递出那个干冷包子“我请你吃啊。”

“嗯，好啊。”郑折冠爽快地接过包子，和吉大运一起出了食堂，找了张户外塑料桌坐下。吉大运把搜集来的食物饮料摊在桌子中间，说了句“一起吃啊”就抓起一个散得不成形状的小半截饭团大嚼起来。

郑折冠看着吉大运狼吞虎咽地吃着那些脏乱的食物，他没做声，他更发现自己手里的包子是这些食物中最干净最完整的一个。

他偷偷把包子塞进衣袋，静静地听吉大运说话。吉大运是本省山区农村长大，父母早亡、由爷爷奶奶一手带大，三年前奶奶也死了，爷爷坚持供他读书考取了大学，他也申请到贫困生补助，但是不多。今年爷爷生病不能下地，他的生活费全靠自己晚上和周末兼职打工挣取。

“哎，我也不知道米线和汤要分开装，接餐时看到米粉已经凉了，就倒进热汤里。后来顾客打电话给老板，老板又重做了份。再后来，老板让我不要再去店里，还说我的工资抵了米线。不过他人挺好，没骂我。”……

郑折冠没有插嘴，等着吉大运吃完说完，认真地对他说：“你以后饿了就来找我，只要我有饭吃，就不会让你喝汤。”

吉大运抹了抹嘴说：“鸡汤比饭好吃。”

“我的意思是我吃啥，你吃啥。”

“你吃不饱，我也要挨饿喽。”

郑折冠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聊天终结者吗’？又想起：‘我饭卡的余额的确不多’，于是对吉大运说：“你下次上工，带我去，咱们一起打工挣钱。”

“你不行。”吉大运摇了摇手，“你做不来。”

要是大学期间，听到这话，郑折冠肯定不开心，但有了几年社会工作的记忆，他清楚知道吉大运说的“做不来”是什么意思，那是对生活的低头、对老板客户的屈服。

“你可以带我？”

“带不动，太累了。”

“好吧。”郑折冠又想起这个世界的莫名其妙，便不再追究。

和吉大运分手后，郑折冠回想着这段谈话，产生无限感概‘梦里也有剥削和不公吗’？

郑折冠一个人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又迷路了。于是按着导航找到几个宿舍楼，走近一看不是他住的C区宿舍。他再打开手机导航，可不管是问是骂，导航只有一个回答“你已到达”。

看着黑夜中都是差不多模样的大楼，他心里盘算着‘还是找人问路靠谱些’。于是他看向四周，发现路上行人已经变得稀少。这时有位身影擦肩而过，他立即开口：“这位同学，打搅下。”

对方停下了脚步，他这才看清楚，是位纤细的漂亮女生，一身白色长裙很是飘逸、一头刘海直发根根顺溜、一张鹅蛋脸充满笑容、一双圆圆的眼睛像会说话。两人相望了几秒，郑折冠心就怦了几下：‘终于来了，梦中艳遇……’。

少女大方地看着他。他也摆出自认为很帅的姿势，双手插兜、面带微笑的说：“今晚天气真不错，万里无云。”他潇洒的45度角抬头，发现月亮被乌云遮住大半，不由一下愣住了。

“咯咯”少女笑出了声，“你……找我？”

“嗯，是啊。”他有些慌乱有些想入非非，“我们直接开始吧？”

“什么？”少女止住笑声和笑容，惊讶地问，“开始什么？我俩还不认识呢？”

郑折冠回过神，臊红了半个脸，低下半个头礼貌地询问：“请问宿舍C区7幢怎么走？”

“咯咯，问路……这是D区13幢，我住这。”少女看到他的窘样又发出开心的笑声。

“哦，”他看了一眼最近的大楼，更加礼貌地问“请问宿舍C区怎么走？”

少女看着他没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鼓起勇气也看向对方，他有些心慌，因为发现‘这眼睛闪着光芒’。过了几秒，少女指着前方的一条叉路说：“这条小道顺着小树林走三个路口，再左转1个路口，就能看到C区了。”她停顿了下，又小声地说，“我叫秋潼涵。”

“好的，好的。”他慌乱地抬脚离开。因为他发现她的眼睛散发着柔水似情，而他觉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明天下午有环境评价课。”秋潼涵对着郑折冠背影说。

“哦，好的，谢谢。”郑折冠略做回头、道了声谢，瞟到秋潼涵旁边的小树林似乎有黑影闪动。他更加心慌：‘这声音真甜，还有……我在同学中没见过她，她咋知道我明天的课程’？等他犹豫下再转身时，美女已经不见。

怀着惆怅和疑惑的郑折冠回到宿舍。踏马弟在单独玩那个游戏，大妞兔娃在认真看书，因为兔娃这次书没有拿倒。郑折冠坐到自己书桌前，忍不住张口问一旁的大妞：“大妞，我们班有叫秋潼涵的女同学吗？”

“秋潼涵？”大妞边看书边回答，“没有。”

“你确定没有？”他有些紧张，再次追问，“住在D区13幢？”

“没有，肯定没有。”大妞放下书，看了看郑折冠问道，“你晚上出去是撞见鬼了吗？”

郑折冠望去，大妞的目光有些怪异。郑折冠心里想着‘还是女鬼好看’，嘴里回答“对啊，女鬼，很漂亮的那种。”

“那就对了。”大妞很有信心地说，“13幢去年死了位漂亮女生，就是这个时间跳楼的。”

郑折冠听见这话，后背一阵发凉。

大妞看到郑折冠的神情，继续往下说：“那女生和渣男谈念爱，怀孕后就跳楼了。以后每年这个时候女生冤魂就要出来索命。”

郑折冠后脑勺开始变冷，看着大妞说不出话。

兔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大妞后面，一把抓起大妞在看的书，郑折冠看到书名《鬼斋新编》，不由楞了一下。大妞哈哈大笑，指着郑折冠：“哈哈，看你脸色都变了，冠子也有害怕的时候。哈哈。”

郑折冠松了一口气，很想问‘那她怎么知道我明天的课程’？

这时，郑折冠发现口袋的健身卡不见了。他对室友们说了句：“我东西掉了，出去下就回来。”又急匆匆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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