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入夜,灯火通明。
李泰手握一对来自新罗上贡的夜明珠,脸上带着晦暗不明的表情,对着摇曳的灯火在发呆。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太极宫的圣旨,李世民剥夺了他扩充弘文馆的资格。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魏王府没有资格在民间招募门客和幕僚。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当初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李渊对李世民赏无可赏,便准许李世民的天策府可以招募文人幕僚。
这是一种帝王极其宠佞的表现。
但现在李世民将李泰的这项权力收回了,鬼都能看出来李世民对李泰不满。
今日晚点的时候,东宫王德禄被杀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李泰这才知道,李世民是知晓他在东宫安排了眼线,所以才会如此不满。
李泰面容冷峻,淡漠的自言自语道:“父皇,你真老糊涂了,真将那假皇孙当成宝了啊!”
李泰的眼中充满不甘和愤怒。
杜楚客坐在一旁,淡淡的道:“殿下,臣有两条建议。”
杜楚客是杜如晦的弟弟,现在累迁到魏王府长史、唐政府的工部尚书。
他和刑部尚书张亮一文一武,是李泰最大的倚靠,也是最信任的人,都是魏王府的老人。
李泰眯着眼,对杜楚客道:“你说。”
杜楚客抱拳道:“其一,继续派人去陇西,调查关于假皇孙的身世,一俟找到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人,便将其调入京师。”
“但如何拆穿假皇孙身份,魏王殿下你莫要亲自出手,以免遭陛下记恨。”
李泰微微点头。
杜楚客继续道:“其二,发动我们的人,对陛下……逼宫!”
“逼宫?”
李泰被吓了一跳,道:“我父皇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越是如此,他越会反感,从来只有我父皇逼宫别人,没有人能逼宫他,除非我不想活了。”
杜楚客轻笑了一下,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逼宫立储之事,试一试陛下的态度。”
李承乾死后,葬礼也已经全部结束,现在大唐储君出现空档,国家不可一日无储君,储君位置悬空,李世民一定是要立储的。
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去试探试探李世民的态度,将李泰推出来,看看李世民怎么想,然后再做应对。
在此之前,李世民一直很偏爱李泰,一两件小事,未必能影响李泰在李世民心中的印象。
李泰点点头,看着杜楚客和张亮,抱拳道:“此时就有劳二位了。”
两人忙不迭道:“此乃臣分内之事。”
杜楚客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殿下您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假皇孙之所以那般引起陛下的重视,和陛下接触时间多是重点,所以殿下您现在也要时常入宫,表现出做嫡子该有的孝道。”
“陛下老了,更注重家庭感情,这是个趁虚而入的机会,殿下不能一直蜷缩在魏王府,陛下以前可以宠佞殿下,以后也可以宠佞那小子。”
李泰深以为然的点头,旋即道:“本王懂了,多谢老师提点。”
杜楚客微笑道:“殿下贤,臣不敢当。”
“那就按照老师既定的对策实施,他娘孤如登基大宝,你二人便是孤的左膀右臂。”
“臣等多谢殿下。”
……
翌日,清早。
贞观十七年,十二月初,阳光明媚。
李闲才起床,苏氏便着急忙慌的找到李闲。
“象儿,曲辕犁……制出来了!”
李闲惊喜的道:“真的?”
苏氏也开心的点头,道:“真的!”
“我去看看。”
李闲马不停蹄的朝后院跑去,看到一台崭新的曲辕犁映入眼前,不由激动的身躯有些发颤。
自古华夏就是农耕文明的社会,耕具对农耕的促进作用,不言而喻。
从先秦的耒耜,到汉朝的直犁,华夏已经上千年没有对农耕器具更新换代了!
曲辕犁的发明,会改变整个大唐的农耕效率,农耕效率提高,就意味着可以开垦更多的荒地,意味着朝廷可以征收更多的赋税。
如此怎能不令李闲高兴。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世民会更加赏识自己,而自己距离那个位置……又近了一步!
李闲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皇位,李泰可以争,李治可以抢,我作为李世民的‘嫡长孙’,更有资格和他们拼一拼!
只要他的身份不被识破,他未必就不能碰一碰那个位置!
李闲双拳紧握,眼中露出渴望的光芒。
这些,苏氏都看在眼中,她自然也希望李闲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虽然机会渺茫,可万一呢?
……
甘露殿。
今日大朝会。
贞观十七年的日子不好过,陇西天灾不断,江南连续大旱,户部拨款已经快将国库垫底。
好在,今年快熬过去了。
百官们上陈政事结束后。
工部尚书杜楚客便上表道:“启奏陛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储,自前太子薨后,储君位置悬空,请陛下早立储,以定大唐未来。”
杜楚客话音落下后,百官们心思各异。
所有人都知道,储君位置本早就该定下来,李承乾死后,就该立储,只是一直没人提出。
今日杜楚客提出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面无表情,百官看不出天可汗陛下的态度。
许久后,李世民才询问道:“当立谁?”
他扫视着群臣。
杜楚客出列抱拳道:“按周礼而言,嫡长子死后,次子居之,当立魏王泰。”
刑部尚书张亮出列附和道:“臣附议。”
又有几名高官出列,附和杜楚客和张亮。
然而令人意外的一幕出来了。
半响没有开口的长孙无忌,抱拳出列,声音洪亮的道:“杜尚书这是按哪门子周礼来言的?嫡长子死后,东宫尚且还有嫡长孙在。”
下一刻,百官唰的一愣,目光齐刷刷朝长孙无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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