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记错,梁国师有个亲传弟子吧?而且清晏的皇后五年前去世。”宋鹤珍进一步补充自己的观点。
林文鹤看了他一眼,对姚音远道:“此局确实能破,只是姚兄得下得了狠心。”
姚音远微微一笑,道:“不过是订婚而已,休了就休了。”
第二日姚府便放出三日后成婚的消息。
集会的修士们群情激愤,骂姚府只管红袖添香快活,顾左右而言他,不管“千秋万代”的大功德。
然而等到大婚之日,那群修士又说不坏人好事,谢谢“不看姚面看梁面”,在姚府门前打地铺的全散了。
宋鹤珍不愿看这场悲剧,到姚家的望岳亭吹风。
夏夜凉风习习,萤火点点,而他想起师尊,只觉得孤单得难受。
要是某一刻真的脆弱,站着都觉得无力。
宋鹤珍坐在椅子上,驼着背,伸手抱住自己。在白云观那些被冻醒的夜晚,他都是这样过的。
“鹤珍。”是姚国师。他好像喝了一点酒,脸有点红,袍子也有点乱。“我有点东西给你。”
有意无意地,他看了草丛一眼。
宋鹤珍跟着姚国师来到书房,只见他从画后面摸出来一个暗格。取出一大把信。
“这是?”
“你自己看吧。”
“泉儿的风灵根真是上上之资,他爹也是没眼光”
“今天到了雍河,凭吊了凌云大将军”
“老姚,你真应该出来走走,看看这大好河山”
“西凉的修士穷的靠种地为生,哪有时间和闲钱修行,那些名修士脑子里都是狗屁,这是不努力的事吗”
“泉儿今天亲自帮忙挑水,他好像学到我的一点衣钵。兼济天下不是天天想着怎么激励鼓动,而是实打实的扫除天下人的障碍。”
“……”
宋鹤珍跪在一地信纸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他把信纸反过来,看到上面还有丹青作的画。杨柳堤岸,雁过西天,还有时令瓜果……
一封封,一张张……
“赵仙师和我是生死莫逆之交。你们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给我寄信。”姚国师抚了抚雪白的胡子,眼中露出笑意。
“其实我们刚见面时并不是一上来就是好友”,姚国师面露追忆之色,“我是姚金仙的嫡系子孙,他是辗转千里拜师的布衣。”
当初审判赵仙师的,只是姬、梁二人罢了。而当初支持他的冬、姚金仙不敌对方,只能将赵仙师判为软禁,谁料他高风峻节不肯苟活于世,不愿看到自己的理想陷入污泥。
“后来有一次,我们在明庭除妖,遇到姬金仙的弟子收保护费,他四处奔走呼号不料反遭诬陷与妖为谋,我助他证明清白,对方狗急跳墙想要杀掉我们,我们一路逃回清晏才甩掉对方。后来我求姚金仙出手,终于让那人付出代价。”
姚国师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时候他说什么吗?”
“金仙不死,奸修不止。”
“我一直都觉得,我不如他。”
姚国师苦笑,仿佛又回到和赵仙师见面的那一天。
“其实,师尊也给我说过您”,宋鹤珍整理好仪表,道。“他说,做好自己的本职就已经是大功德了,只是,他就是贪心,就是想让天下所有人都不要遭受他所遭受的不公。”
姚国师摇头道:“一直以来我当着清晏的国师,看样子兢兢业业,实则是原地踏步,懒得多行一步善,一点作为也无,怎么比得上他以天下为己任呢?明明是我该和那些奸佞小人作斗争,却一直过的且过,他不怕旁人的嘲笑,心里始终存了一团火。”
“最后,他失败了,却道心大成,连九霄昭天柱都锁不住他。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友自刎高台……”
姚国师的双眼几乎喷出怒火。
清晏誓师。
姚国师与皇帝共同主持,世家在远处的观星楼看。
宋鹤珍听到背后有老者长叹。扭头发现是赵仙师。他连忙问好。
赵岳倾没有回应他,而是一脸担忧问道:“京城都有哪家参与了?”
“除了林家,其他基本都答应会参战。”
“你觉得皇帝为什么要攻明庭?”
“难道不是因为匠人通敌和明使无礼吗?
据说当今皇帝在登基时,明庭不提前打招呼就派来使者。他不仅无礼地要求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上接受明庭的册封,还威胁他如果对自己不敬,就等着被灭国。
清晏皇帝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了册封,等到登基后却秘密与大臣誓天断发,誓灭明庭。
而匠人通敌,是誓师十天前,有暗使报告皇帝,京城有匠人怒打他的孙子:“咱家本是明庭人,如今你连明庭方言都不会说,难道不是背祖忘根吗?”
他的儿子劝他说:“孩子的母亲是清晏人,他从小和清晏人玩耍,听的是清晏话,说的是清晏字,当然不会说明庭话啊!”
清晏皇帝大怒,对左右群臣道:“
这些人吃着我清晏的粮食,享受着清晏的轻徭薄赋,如今却说自己是明庭人,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于是大查和明庭有关的官员,结果抓了好几条大鱼,清晏皇帝认为国将亡,还不如拼死一搏,于是昭告天下,起兵讨伐明庭。
赵仙师道:“清晏皇帝的寿命快到尽头了。”
妖和仙,都是修为越高寿命越长。而皇帝的寿命,则与国力的强弱有关。因此贪官和皇帝,才能保持某种意义上的平衡。
“清晏已经对明庭宣战,再纠结皇帝出师的原因,有必要吗?”宋鹤珍不解。
赵仙师道:“当然有必要。知道一个人的动机,就能知道他的为人。知道一个皇帝的为人,就能知道国家的命运。一个人如果目的并不纯正,即使一直表面是正人君子,最后也一定会露出马脚。”
曾经的皇帝发布亲手写的诏书,鼓励天下说真话,干实事,提拔了当时还是举人的王侍郎。而如今皇帝重用白国相巩固皇权,闭目塞听,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入无法家拂士,出无敌国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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