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正是农忙的时候,林家人除了杨翠花留在家里做饭之外,其他人全都去田里忙活了,就连八岁的林霜也跟着下了田,一段时间下来,手上已经晒得爆了皮,偏生杨翠花几人都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了,多晒一段时间就好了。林磊年岁小,说话还不顶用,只能偷偷给他大姐留点好吃的。
林磊正惦记着他这辈子的家人呢,他爷林三川领着一家人就进了门。没等林磊开口,杨翠花已经嚷了起来“回来了就赶紧来干活一个个的就知道吃,都没我大孙子心疼我”
李玉兰看到她婆婆发怒,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赶紧闷头进了灶房,麻利地端出两碗菜,又低眉顺眼地给家里人都盛了饭,杨翠花这才气顺了,冷哼一声低头吃饭。
说是饭,就是小米稀饭,还有白面掺杂粮的饼子,也有粗粮饼子,大家混着吃。只有林磊吃的是纯白面的饼子。
趁着杨翠花同爹娘唠嗑的时候,林磊暗中对林霜使了个眼色,拉着她回屋偷偷把蛋羹吃了,送碗的时候却被杨翠花逮了个正着。杨翠花舍不得怪宝贝孙子,双手叉腰指着林霜破口大骂“家里饿着你了,你多大人了,还惦记着石头的吃的,干活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勤快呢,林大青,李玉兰,你们就是这么管你们闺女的。”
林霜性子随了亲娘,被杨翠花这么一骂眼里就泛了泪水,林磊听了声音跑出来正要把事儿揽在自己身上,杨翠花见了孙子立即变脸,堆了笑乐道“石头刚刚吃饱了没有,咱们林家村,哪个男娃像你这么实心眼,蛋羹是奶给你的,下回可别再给大丫留。”
说完,杨翠花又转身瞪林霜,“还杵在这儿干嘛呢赶紧去把碗洗了,这么不会来事,要是养出了一个懒婆娘,哪还能嫁的出去”
林磊赶紧哄他奶,杨翠花也就是生气她大孙子吃了亏,被林磊这么一哄,又露了笑脸。
林家人丁单薄,林三川的兄弟早早去了,杨翠花原来生了两个儿子,结果大的那个养到五岁还是没立住,就林大青这根独苗。到了林大青这代,李玉兰生了林磊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估摸着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儿子。杨翠花拢共就两个孙辈,就算偏心眼,心里也念着这个大孙女。
这会儿气消了,杨翠花也就给了林霜一个笑脸“你弟这是念着你这个姐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但咱家穷,鸡蛋这么精贵的东西,不得紧着你弟你弟小时候差点没立住,怕阎王爷给他记名字,到现在都没敢给他取大名,你咋还惦记你弟的东西呢”
林磊可算是找着说话的机会了,赶紧开口道“奶你别生气,是我吃不完才让姐吃的。以后我有出息了,一定让爷奶爹娘和姐享福天天吃鸡蛋”
杨翠花就爱听这话,打林磊生下来那天起,杨翠花就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这个孙子是有大出息的。十里八乡就找不出这么白嫩讨喜的娃,现在长大了,模样也越来越俊俏,任谁看了都得说这孩子投错胎了,这模样,就跟戏文里那些高门大户皇亲贵族家里的小公子似的,丁点儿看不出是地里刨食的庄稼汉生出来的娃。
杨翠花听到林磊惦记着让她享福,也觉得怪对不住这个孙子“你说你,投胎的时候眼神咋这么不好使,怎么就落到咱们家来受苦了呢”
林磊一笑“那不是知道奶疼我,这才赶过来了。再说了,我在家哪里受过苦爷奶爹娘和姐一个比一个心疼我。我这是落在福窝了才对。”
这话说得一家人就跟灌了碗绿豆汤似的,心里不知道有多舒坦。
杨翠花心情一好,看啥都顺眼,也不计较孙女吃了宝贝孙子的鸡蛋羹这等大错,扭头朝林霜说道“听到没有,你弟对你多好村里其他孩子谁不护食,以后你可别忘了你弟。”
林霜利索地洗了碗,认真点头道“我知道了奶,石头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
人都是对比出来的,林磊想想村里其他同龄小姐妹,在家埋头干活还吃不饱,被兄弟欺负了还要挨爹娘骂,连哭都得躲着哭,不然又要被骂丧门星。对比起来,会帮她干活还会偷偷留鸡蛋羹给她吃的林磊形象就特高大。林霜真心觉得她奶这话没说错,她弟是这世上顶顶好的兄弟,摊上这么好的兄弟是她的福气。
林霜就这么被杨翠花洗了脑,想着鸡蛋羹的滋味儿,一晚上都美滋滋的。
林磊也在发愁,自己今年都五岁了,也不知道家里对自己有什么安排。摸着良心来说,林磊自然是不愿意种一辈子地,思来想去,唯有科举这条路最适合他。
爷奶他们确实疼自己,可是读书费钱,家里穷,怕是供不起。林磊心里倒是有几个赚钱的办法,可他年岁小,突然说出这些东西,怕是要把全家吓得请大夫。
更何况,现在这个大靖,林磊也没听过,上辈子学的历史估摸着也派不上用场,林磊上辈子是理科生,对于啃读四书五经考功名这事儿,内心也有那么一丢丢忐忑。好在不知道是不是穿越的原因,他的记忆力特别的好。
林磊瞎琢磨的时候,李玉兰也在同丈夫商量“他爹,你看石头也六岁了,咱要不也向族长家学学,把他送去隔壁村的陈秀才家念书去”
林大青是个闷性子,低头琢磨了半晌,闷声道“读书是个费钱的活,家里没啥闲钱,养个读书人怕是养不起。”
李玉兰头一回急眼了“再难,日子扣扣索索也能过。咱们石头谁不夸他聪明就连族长那几个孙子都比不上咱石头机灵懂事咱就这一根独苗,你忍心他跟你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靠天吃饭”
林大青想着白嫩讨喜的儿子要跟自己一样成天在地里忙活,心里也是一堵,思忖了片刻,抬头看向李玉兰“你那儿攒了多少钱。”
说到这个,李玉兰得意一笑,从床底下摸出个灰布包,小心打开“你看,这些年老天赏脸没闹灾,娘把银子看得紧,这都是我这些年偷偷攒下来的,二两多银子呢石头念书的束脩肯定够了。”
说完,李玉兰又推了一把林大青,朝着正房努了努嘴“娘那儿肯定还有不少银钱,干其他事儿,娘不乐意拿钱,但你想想娘疼石头的那个劲儿,能亏了他。”
嫁了林大青虽然没有兄弟帮衬,但也有一点好,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老两口的东西都是他的,不用为着分家时一张桌子一个碗的事儿同妯娌闹腾。
李玉兰了了一桩心事,这才笑着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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