辙痕 第八章 逝去的轮回

习惯怀念过去，像是浏览无声的电影一样，看自己的故事熟悉而又陌生。

今夏的第一场雨突如其来，湿润了满是灰尘的马路，湿润了满是灰尘的心情。

推开窗，吹进房间的风带着厚厚泥土的味道。

朋友说，这样的天气最合适垂钓，水中缺氧鱼儿都会游到浅水，却不知求生的本能是一条通往死亡的路径。

这个夏天来的很轻，一场雨带走了灼热的阳光；一场风吹散了沉闷的空气。

当我们忘记时间还在一起讨论夏天快要来临时，却不知道她已在你我身边多时。

你说，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而我却拿起电话不知道再去说些什么，屏幕上依然是灰色的名字，信纸上也只能敲出空格几行。

恰好的遇见悲伤，恰好的听见徜祥的旋律，是我看见你明亮而又干净的颜色。

泼墨，我画出漫山遍野栀子花香，还是以为，你在身旁。

焦躁的五月，你能否看的见我们以后的模样？

薄薄的空气微凉，今次雨夜依然。

透过窗台，远处不知名的灯火、呼啸而过的行车，与低语般偶尔飘落的雨滴，溶入，泛起涟猫至白的墙壁，澜姗的背影浏览，退潮后沙滩上没有风干的浪，钟摆上纠缠的蜜糖，随着摇摆融化告别惆怅。

我像夏季里被吹下枝芽的叶，与蒲公英一起旅行，很小心。

飞过课时空空的篮球场；

飞过屋檐下叮咛做响的铃铛。

白色的距离。

随手涂鸦成完美立体，来纪念三年又三年的煎熬。

几行低吟浅唱，一首歌的时长。

关于我，对你过去的回忆，不愿放弃；

关于爱，想起留恋的对白，寥寥几句；

关于你，是我未来的记忆，时常想起。

是否愿意，暮色黄昏时手牵一起？

每次写完才记得填写标题，像是吉他结束后，和声的那一段旋律。

-

从第一次调座位到现在，陆恒选择了另一种学习方式。

“不学习”。

几年间，陆恒学会了抽烟，上网，逃课。

黄安成几番请陆商来校，想借助亲情的力量来挽回这个‘失足’少年。

陆恒抬头看着父亲眼中的询问沉默不语，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打量着这个曾经散发着光芒的学生。

“我们单独聊聊。”陆商面带歉意的看着黄安成。

“请便，但不要动手打孩子。”黄安成点点头应允道。

父子二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着，陆商一直没有说话。

秋末的风伴着些许萧条，原本绿荫的球场此刻也都是枯黄的草根。

此刻还是上课时间，偶尔传来的读书声更显得周遭有些寂静。

“这大白天的，可别闹鬼吧？”

陆恒没来由的嘀咕了一句。

听到儿子这句话，陆商原本有些疑惑的心思仿佛摸到了些什么。

“说说吧，怎么回事。”

看着父亲，陆恒有些嗫喏。

“我是你老子，害怕什么？”

陆恒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墙角处，陆商会意跟着儿子走了过去。

“那个叫程轻的女孩是我小学六年的同学...”

“就是当初报名的时候站在你前面的那个女孩...”

“还记得有段时间我撒谎在奶奶家住了十来天么...”

听着陆恒的回忆，陆商不由得感叹儿子生活的丰富多彩。

“她转学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后来班里来了几个转校生，有个女孩...”

“名字叫陈念卿，或许是巧合，她们之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说名字，比如说样貌，比如说一些小习惯...”

陆恒还在用力想着两个女孩相似或不相似的地方，陆商看着儿子眉头紧锁，不适时的插了一句：“所以你把陈念卿当做了程轻的影子，但发现这个影子和本体之间的差距后大失所望，然后有些不甘，是么？”

原本还沉浸在比对中的陆恒，在听到父亲的话后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

眼神中原先的疑惑、迷茫、犹豫和不甘慢慢的退散下去。

陆商看到儿子的表情舒展开来，自己的嘴角也挂上了微笑。

感激的朝父亲望去，陆恒觉得之前堵在心里的郁闷此刻烟消云散。

“谢谢。”陆恒小声的说道。

“我是你老子，谢什么？”

陆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继续说，你为什么选择放弃自己的学业？”

陆恒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没体验过这种生活么。”

陆商气笑：“那你这个体验的代价有些大了，大半个高中时代都被你玩了进去。”

“我想去旅行。”陆恒认真的望着父亲。

“可以，但旅行的费用你自己承担。”陆商没有回绝：“还有就是，你想去哪里？”

这一问似乎让陆恒有些哑口无言。

“我，不知道。”

“那这样，”陆商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的灰尘：“你先想好要去哪里，做好相关资料调研跟预算，回头弄份书面报告给我。”

“然后嘞？”陆恒有些急不可耐。

“如果你的材料能让我满意，说不定还能给你提供些支持？”

陆恒在此刻暂时忘掉了那些不快，和父亲有说有笑的聊着。

“还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你想过以后的路怎么走没？”

陆商询问着，眉眼间还是有些担忧，虽然说以家里的经济条件，只要陆恒不是个二世主就可以这辈子不愁吃喝，但作为父亲，陆商还是希望儿子能够有一份自己的事业。

“爸，顺其自然吧，最后这段时间里我试着追一追考个二本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儿子亲口许诺，陆商习惯性的摸了摸陆恒的头发，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比起五年前，陆恒长高了不少。

回到办公室，黄安成看到跟在父亲身后陆恒的眼中没有了戾气多了些清澈，一颗悬着的心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黄老师，对不起，这几年给您添麻烦了。”

陆恒说着，给黄安成和在座的各科目任职老师们都鞠了一躬。

“你要是能把我们这两科的成绩提高上去，给你鞠躬都成。”数学老师王书瑜在旁打趣道。

“听到没？”陆商知道儿子的性质，装作凶狠的摸样瞪了陆恒一眼。

“我尽力吧。”觉得父亲有些好笑的陆恒配合的回答着。

-

陈念卿加入了学生会，因其自身的优势跟不错的业务能力在高一时当选了会里的宣传部长。

陆恒得知这一消息时思考了良久。

也许是我想多了？

然而高二这年的圣诞节里，陈念卿当面向陆恒表白。

后操场被白雪所覆盖，四周的树梢都裹上了银装。

一旁周浩张大的嘴巴可以塞得下陈念卿送给陆恒的苹果。

气温很低，氛围却很高。

“为什么？”陆恒看着眼前的女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冷风侵袭的原因，陈念卿的脸色通红，说话的声音却依然悦耳。

听到陆恒的开口不是拒绝或者接受，而是‘为什么’三个字后陈念卿也有些糊涂：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陆恒很是不明白，除了刚转校过来的那几天，自己几乎都与她没有交集，甚至平时里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为什么这姑娘会喜欢自己？

为什么是我？

陈念卿心里有些小秘密，她从周浩那里知道了陆恒与程轻之间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故事。

或许女孩的心里都会有小小的攀比之心。

对于一个家庭条件相仿，年龄相仿，容貌成绩相仿，甚至连名字都只是差一个字的素未谋面的女孩，陈念卿有着大大的好奇。

她不停地向周围人打听程轻的事，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些不一样的答案，可周围只要认识程轻的人好像都在赞美这个女孩。

就连老师们也是一样。

知道了这些后，陈念卿觉得每次陆恒看自己时都不是真正的在看“陈念卿”，而是在看程轻的替代品。

陈念卿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好像只有自己在乎陆恒的目光，好像也只有陆恒的眼光中有着那样的异意。

女孩陷入了一个漩涡，自己这么在乎他的看法，难道自己喜欢这个男生？

陈念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事实又让她无法反驳。

这明明就是喜欢，明明就是动心。

知道了自己心意的陈念卿试探着自己的底限，终于在今天抓住机会。

“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陈念卿自从当上宣传部长以后，性格越发的活泼开朗：“其实我试探过自己，害怕这喜欢只是单纯的头脑发热。”

看着陆恒的眼睛中没有出现厌恶的或者烦躁的神色，陈念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从初三开始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里我能够确定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你，我不要当程轻的影子。”

说完，陈念卿就这样抬头看着陆恒，丝毫没有畏缩的样子。

周浩已经自觉的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放哨，“唉，这桃花运着实让人羡慕啊。”

陆恒在听完女孩的告白后却陷入了自责中，因为在某段时间内他确实把陈念卿当做了程轻的替代品。

“谢谢你，”陆恒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自己手牵着你心里却想着别人，如果有天我能真正的放下，而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话没说完，陆恒看着女孩有些于心不忍。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陈念卿似乎很开心：“那最后这段时间里，我们还能继续同桌吗？”

嗯。陆恒点点头：“谢谢你。”

有些不解，陈念卿问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喜欢。”

只不过，这句话陆恒没有说出口。

“下雪了。”

“是呀，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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