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师：我在人间吃恶鬼 第十章 冬至饺子（二）

一连替许多户人家收尸入殓，我竟忙忘了那户小夫妻俩，直到我想起来，已经过了十来天。这天我刚好没什么事，便提了些米粮，带了些钱，打算去看看那夫妻俩，也看看那母女二人。

一路上，大雪纷飞，几乎淹没了路，险些迷失。不过还好，我在辨不清方向时，想到自己曾经到过那个地方，只要摄魂师去过的地方，都会有些许灵气残留，于是我使出寻路诀，很快就找准了方向。

刚进村时，村里看着明显冷清了不少，这会儿已经是中午，只要寥寥几户人家升起炊烟。我灵敏的嗅觉告诉我，这些人家锅里煮的，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换了我，肯定是一口都吃不下。

之前没去过那夫妻俩的家里，怕唐突了，想着还是先去看那母女俩，等会儿让她们将米粮和钱财给那夫妻俩便行了。村里里的路还算好认，我按照之前的记忆往母女二人的茅草屋走去。

期间经过了那夫妻俩的墙垣，窗内一阵温暖，女人坐在床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时不时望着一旁生火做饭的男人。床上已经不是之前的薄被子，而是换上了温暖的厚被子。男人穿着棉袄，将案板上的肉剁成小块，又接着剁成肉沫，加入葱姜料酒等各种调料，用筷子一搅和。一旁的面盆里已经和好了面，应该是要包饺子吃吧。

看着男人将饺子放进热气腾腾的锅里，我放下了担忧。即使我活了几百年，见过诸多的生死离别，也终究有不忍之心。

我来到母女俩的茅草屋，在门口喊了几声。出来迎我的还是那个小女孩。她的脸色相比于半个月前已经好了不少。进屋后，锅里正煮着粥。

女人说，多亏了我上次给的肉和钱，母女俩才能撑过这段时日。眼下朝廷派了官员严查赈灾粮被贪污一案。那些贪官怕死，纷纷开始将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只求能免个死罪。近日来，各家各户都分到了些吃的。

喝着小女孩端给我的粥，手上，胃里都觉得无比温暖。人在饥寒交迫时，最好的东西也莫过于此了吧。

喝完粥，我提前前面那户小夫妻俩，可是女人却说那对夫妻十几天前就已经死了，还是村长找人收的尸。我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怕吓着她们母女俩，便没有再提。

临走时，我将带来的米粮和钱财留给了她们，嘱咐她们要将东西藏好。虽然官府已经开仓房梁，但是乱世之中，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女人和小女孩连连答应，说会将东西在地窖藏好，每次只拿出来一点点。看着她们如此，我也放心的离去了。

路过前面那户小夫妻家的墙垣时，我透过窗往里看了看，还是刚刚那副情景。女人坐在床边纳鞋底，男人在剁肉包饺子。我虽没感觉到任何一丝灵魂的气息，但是后面那户母女也不可能对我撒谎。

带着好奇，我推开了这家的门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怎么会？刚刚明明看见他们还在的。我闭上眼睛，三吐三吸，施展灵诀，神思进入阴阳簿，发现这小夫妻俩确实是死了。而留在这所茅草屋里的，只是他们的回忆……

以吾之肉，饲汝只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十几天前：

男人高兴的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个油纸，里面包裹着什么。

“兰兰，我回来了，你猜猜我今天弄到了什么？”

男人将油纸拿到女人面前，女人伸手摸了摸，虽然油纸没有打开，但是女人摸得出是肉。

“这是……肉？！”女人脸上带着兴奋，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男人一瘸一拐的走向厨房。

“是啊，今天我原本想去县里有钱人家干点活，换些糙米，谁成想那县里的王老爷他今天刚得了个孙子，高兴，给了我一块肉。”

男人高兴的将他今天所碰到的事讲给女人听，其实王老爷今天没有得孙子，他连王老爷家的后门都没能进去，便被管家给赶了出来。

“你腿怎么了？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女人听出了男人异样的脚步声。

“哦，没什么，这不是高兴嘛，想赶紧回来见到你，走的着急，在村口被个石头绊了一跤。”男人尽力掩饰着。

“那疼不疼，我给你抹点红花油吧。”女人听到这儿，一脸担忧。

“没什么，对了兰兰，今天是冬至，老话说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我给你包饺子吃吧。”男人转移着话题。

“好啊，我也好久没吃过饺子了。”女人脸上带着笑容。

不多久，男人剁好肉馅，加入调料，再转身去另一处开始和面。这面是他今天在人家店里偷来的，还挨了一顿打，店家看他死都不放开手中的面，便只好骂骂咧咧的让他走了。这年头，往县衙递状子都得给官差交钱，店家自然不愿意将他交官，便只能将气都撒在他身上。

面和好后，男人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和床上的女人说着话。

“兰兰，听说朝廷派了官员要查贪污的事情，很快那些贪官就不得不把昧下的粮食拿出来，到时候咱们就能分到米吃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女人听男人这样说着，她也很高兴。

“等过段时间，我们攒了钱，我带你去瞧大夫，说不定，你这眼睛就能看见了。”男人这样憧憬着。

女人听了他的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扭头偷偷抹了抹眼泪。

饺子煮好后，男人首先端了一碗给女人，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女人一边吃着，一边留下了眼泪。

“别哭，以后，等我挣了钱，我给你天天包饺子吃。”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腾出一只手抹去女人脸上的泪珠。

女人吃完后，便说自己有些累了要睡会儿。男人贴心的给女人盖好被子，也吃了一碗饺子，随后躺倒女人身边，一脸满足的从后面抱着他。他留着泪，他不知道的是，她也留着泪……

他不知道的是，女人在他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便隐隐约约看见了男人行动不便的腿。男人将肉拿给她摸时，她看清了男人脸上的淤青。男人没有说女人便不问。

她知道男人拿回来的是什么肉，小时候她也吃过一回。她不想破坏这样温馨的气氛，只是静静的再多看她的男人几眼。男人往肉馅里撒粉末时她也看见了，那是之前买来毒耗子的药。

她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二人相拥而眠。

“兰兰，下辈子，我们也做夫妻好不好？”男人温柔的问着怀里的女人。

女人没有回答，他知道，她的女人已经死去了……

我吃完最后一口馄饨，付了钱给摊主，算算时间，我在这个小镇已经待了十年，也该换个地方了。我走在雪里，回忆着百年前的这件事。感叹着：世人痴痴，只为一往情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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