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番薯园 18.郑小春

林坚强压根就不知道傻花还有与村子里的一个死人案有牵连这个底细，但是关于傻花神奇地经历和遭际，让我的兴趣大增，不由继续观看着视频。

而这一切，同样离不开小春。

第二天同第一天没什么两样，只是傻花的手法更加快捷和熟练了。在晚上发生了一件让傻花魂飞魄散的事情，也是她从与城市接触后遇到的新鲜事之一。

她从厂里回家，感到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晚饭一小碗米饭，和着青菜豆腐汤、咸白鲞，经过四个小时一刻不停地劳作，早已经被吸收的一干二净了，肚子空空如也，早就在抗议了。

她很想吃一个“单角饼”（价一毛钱一个的饼），小时候的味道，红糖白糖调色后，作为配料五彩缤纷地镶在由米粉和麦粉作为主料的饼上，咬上去酥中带甜。但是她在所接触城市的几万万分之一中，一直没有发现它的踪影。

她点起灯坐在土灶洞前，欲烧开水泡点早上留剩的冷饭，和着豆腐乳作夜宵。突然“啪”的一声响，还没上锁的木门使劲被往里一摔，咣当一声摔在了墙壁上，整个身子凛凛地颤抖着。

门口昏黄的灯光下，闯进三四个着青黄色军制服的年青人，手持小棍子和电筒，将光直直照射在傻花的脸上，光后是三四双虎狼一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闪光，傻花魂飞魄散，感到他们处于饥饿期，马上就会吞了自己一样，但心中马上浮上了疑问：“这是哪里来的，穿制服的劫匪？”

她放下火钳，缩成一团，浑身发抖，用一双恐惧的目光看着他们，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对方移开电筒的光，朝房子里面扫了几扫，几双眼睛盯着她的布包看了一会。这个家家徒四壁，连个床底的空间也没有，其他实在不需要查看什么的，一目了然，除非需要到灶洞里查。

一个站在最前面的说话了，用的是普通话，但声音几乎是吼着的：“哪儿的？来这里干什么？有没有身份证？”如连珠炮一般。

最后那一问傻花听清楚了，她胆战心惊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转身从床头拿出包裹来，耸着肩膀手忙脚乱将里面淘了个底朝天，方将身份证掏出来递给他们。

“乡下的，要办证！”他们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共同将目光盯在上面，一会儿，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来。

“办，办，办什么证啊？”傻花喘出一口气来，用家乡话惊慌地问道。

“暂住证，现在就办，自带照片20块，我们拍照片40元，还有计生管理费80块，总共100或120块！”

说着话时，其中一个年龄稍小的拿出一个厚约年糕的本子就要撕票。另一个中等个子拿出一个黑不溜秋如大铅碗形状大小的工具，叫傻花靠墙，说要给她拍照。

傻花一时手足无措，在听从他们安排，用手捊一下头发，往墙边过去。

正在此时，小春闻讯下楼过来，见此情景，连忙绽开笑颜，露出稍稍前凸的牙齿，对他们说：“各位领导，这么晚上还在忙，辛苦了。这房子是我家的，旁边的楼就是我住的地方。这是我亲妹，要长住在这儿。她昨天刚来，还没来得及办，请你们宽限几天，我们一定办，到所里办。”

他们口气缓和下来，将脸转向傻花：“明天你自己到所里或者村里去办，否则就不允许住这里，你不搬走，我们将赶你回家！”在扔下这一句话之后，他们将身份证随手扔在了床上，消失在黑暗中。傻花只听到“砰”的一声，那门又颤抖了几下。

惊魂甫定地傻花忙问姐姐他们是什么所，小春淡淡一笑：“派出所，你是外来人，住在这里要办一个暂住证！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要放心上，明天稍微早点起来，我带你去办掉，不会影响你上班的！”

这天夜里，傻花睡得奇差，半睡半醒，老觉得那个木门会被人用脚踹开，一班荷枪实弹的人冲进来...

她早早起来，洗漱完毕，7点就吃完早饭，坐在床上等姐姐。一小时后，姐姐过来，带她从与厂房相反的方向走到了村委会的大楼里。

小春和一个在村里干事情模样的人低咕了几句，那个人拿出和昨晚傻花看到一模一样的相机给她照了相，拿了她的身份证，傻花就去上班了。

晚上下班时，姐姐交给她一个蓝皮包裹的身份证尺寸大小的证件，还有几张发票。上面的字她看不懂，拿过来一打开，就看到照片放在了里面第一页。她觉的自己照片上的脸色与在村子里相比，要好得多。

是不是在家跟莫小平三天一吵架五天一打架的缘由，在这儿忙得黑天昏地的脸色还要好，她想可能是找回自我有关。姐姐没有向她要120块钱，她也没这钱

如螺旋般的时光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此时的傻花，再也经受不了对儿子如蛀虫一般地日思夜想，她备受煎熬。在深深地夜里，在闷热地小房子里，白天折腾得浑身无力的傻花，竟然都能在半夜醒来，脑海中都会浮现莫忠莫愚的影子。他们是胖了还瘦了，有没有生病？更为重要的是，有没有遭人欺负，或者暗算？

那如虎狼一样的莫洋，耀武扬威的周大海，还有老不正经靠说些别人的笑资作为人生主要乐趣的陈东，还有周士松、周永兴和陈十九等不良人。

越是这样想，傻花越是担心，越是睡不着觉，恨不得马上飞回到他们身边。

她虽然目前一些困难都克服了，第一次离家在外生活上的不适应，天天晚归早出节奏的适应和把握，也习惯成了自然，还有一天下来有时都直不起腰的苦累，寄人篱下，自由受到极大的限制，生活如履薄冰一般小心翼翼。幸好，白天她基本上没有时间，需要处理各种关系。毕竟，岸村的家虽然是一个破窝，但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那个可以让她心灵上获得无穷自由的空间。二姐会时时过来，会帮她烧开水整理衣服什么的。

薪酬是按件计的，即理鞋的数量，不是按时计算，这很公平，打破了吃大锅饭混水摸鱼干多干少一个样的弊端。

在领到人生第一个月500元的薪酬后，傻花异常兴奋，用手揣在兜里紧紧捂住，生怕它们飞了。她走起路来有点飘飘然，脑海里出现了要把天买下来的念头，所有的苦累都烟消云散了。毕竟，这是她在老家一年也没有挣到的钱。

一想到老家，她的愉悦之情很快被思念代替，回家的念头如涛涛的江水一样涌现了出来。她这样几天下来就影响了高速运转的厂里工作，有时会神情恍忽，神不守舍，这一异常，自是逃不过工友们的眼睛，不明就里的他们颇为不解

她再也抑制不住了，回家是一个巨大的诱感，时时在挑战她的底线。她流着眼泪向小春说出，叫她跟坚强说一下，无论给多少时间，哪怕一天也可以，要求回家一趟探望孩子。

那时厂里全年无休，小春专程到厂里向林坚强说明请求。他一开始没有同意，因为正处于生产高峰期，但经不住小春再三请求，好说歹说，终于同意给她二天假。并给下了约法三章，如果第三天没有如期过来的话，就要开除她的名额。

在返家前一天，吃过晚饭后，小春到厂里找傻花，傻花10点的班就没上了，马上出来与她一起到了市中心。

在五马街一百服装商场，她用人生第一份薪水买了二套蓝色的小短衫，带短裤的那种，二条换季便宜打折的红色小外套，里面有丝棉，小外套是秋冬时节穿的，现在不是着衣的季节，给二个儿子。她再买了一条白色上面有图案的那种T恤，给莫小平，在来来往往人流中，许多男子身上穿着的都是这款，算是比较潮流的了。

本来她不想给自己买的，但经不起小春的软硬兼施，再三相劝，反复为她挑选、试穿，就买了一条绣花的汗衫，一条黑色曳地的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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