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番薯园 46.徐胡珍二

“湛湛长空黑”，前方的道路，朝我饥饿地吞吐着大嘴，浮在身后的山峰和田野，也在张牙舞爪虎视眈眈，一种“问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灵”的绝望把我推入了深处，如坠深渊。

我强忍住不让眼泪夺眶出来，恐惧差不多要从胸口喷射而出，转换成大喊出来。我不敢往后瞧，也不敢往前望，知道返身和往前是一样的黑暗，一样的恐惧，虽然距离不同，但我没有勇气吃下它。

我咬着牙齿做了继续往前的决定，支撑着的信念只有战场上的战士置身死于外在枪林弹雨勇往直前炸碉堡。

“是默默念诵的魔幻咒语，是邪恶自信的冷笑，是笼罩四周的恐怖巫毒，让你不再独行。”心跳“咚咚”像打鼓震山一样响，脚步如上刑场一样往前探，我的心吊到了嗓子上。

怕鬼撞鬼，在两片椭圆型梯田接邻的一个转弯拐角凸弯处，前方黑暗处幽幽出现一个高我两头披头散发个子、大我二倍鬼魅一般的“魔鬼”，两只脚“噔噔”走过来，似乎山摇地动，猫头鹰一般的眼睛发出刀剑寒光直射过来。我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恐惧终于“哇哇”地从胸口崩了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跃起身子一口吞了我，而是稍稍停下脚步问了一句：“什么人？”我缓过神来，像从地底下被拉了上来，稍稍镇定下来一看，发现他是个我认识的人，上周末在邻村刚刚见过。

他是不一样的人，是为人做法事的“神童”（俗家道士），专门夜行抓鬼。我不由地大喜过望，上去握了握他大我一倍的手，讲了事情原委后向他打听时间，他说才2点30分，幽默地说上课赶得上。

一口气长长地吁了出来，老天的安排一定有出路，如果前几天我没见过他，此时肯定魂飞魄散。

“子美客长安，悲歌惊鬼神”，经过生死之遇，前方的路虽然还有畏惧，但轻缓了许多。心理学上说人在跨过最害怕的阶段后，对低于它的其他过程会无所畏惧。无论是刀山火海，坚定了一往直前的信心。

我穿过小村，进入原始植被最为茂密的路段，也是最为森严黑暗的古道。此时脚步小跑着迈得很快，决定置于死地而后生，狠命一搏，我知道经过这一段，前方就是山脚的大道了。

深睡的小鸟突然“噼里哗啦”地从飘扬的树丛叶中飞出，让我心惊肉跳。小石亭黑沉着黑脸，白衣飘飘的女人似要从里面出来，脸上惨白眼睛流血……叉开尖尖十指，给我致命一击。

脑海里此类画面不断在交换着浮现，随着脚步的加快疯狂地撞击。但是离大道还遥不可及，黑暗再一次让我坠入了无底洞里。

“咣咣”，“当当”，一下一下节律地声响，隐约从层层植被的覆盖着的下面悄然传上来，打破了恐惧凝成一团的夜色。这是人间劳动操作的声音，不是阴间小鬼的索命令声。

我喜极而泣，疾步循声过去，从簇簇竹叶的缝隙中，透来一缕灯光，“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是昏黑模糊中的光明；“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那是大海中的灯塔，归家靠岸的标志。

深夜亮着灯的，只有水碓。

我深吸了一口气，二步并作三步，沿一条45度下行的小径急走，光是溪流对岸一间小石房里出来，水车在外面转圈，象月球绕着地球旋，一位纸农两手端着竹簾一前一后在捞纸。

我兴奋地像在汪洋中抓住扁舟一样，诸多惧怕一扫而光，飞似的往下奔跑，看到了一马平川的广阔草原，尽头躺着的太阳支使晨曦正从东方最高的山峰顶上射过来……

我思绪收回来，不由地疑惑，胡珍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胡珍说这路线也是一条古道，上小学时她和一班同学爬过，为了到桂川村同学家里玩。那天一直爬到傍晚，当天就住在了同学家里，几个人吓得魂飞魄散，因此印象深刻。在我印象中，村与村之间一般都有路的，从村地理位置上分析，是有这么一条道，但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于是小翠和胡珍在信上约定，那一年8月11日在泽雅镇上车站见面。胡珍请假从厂里赶过来，令她意外的是，傻花竟然同小翠在一起。小翠的解释是，傻花下来到镇上办点事，二人就顺路了。三人在泽雅泽新粉干点心店各吃了一碗碎肉粉干点心，在大溪水里抓了螃蟹，最后拍了三张照片，傻花便告辞上山，小翠和胡珍在泽雅旅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胡珍送小翠到了桂川村，指明了到岸村的古道，就转身回温州厂里了。

后来发生什么事，胡珍就一点也不知道了，至此之后，小翠一直没给她写信，她也没写，双方的缘份好象至此就尽了，互不知晓对方的音讯。我想小翠那次拉上胡珍的原因，一方面出于对胡珍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胡珍是外村，不容易招人怀疑，下步行事的安全系数高。

关于莫洋，徐胡珍倒说起一件往事，莫洋当老师期间，曾经在学校打过她的大弟弟，是她出面到学校讨说法的。

我打电话给莫忠，莫忠说是有这么一条道的，他上初中时曾和胡兴华、林文华一起爬过，晚上也住在了陈小华家里。

至此，案件的脉络基本清晰，原来是傻花跟小翠进行的合谋，傻花应该是提供了毒鼠强，而导演和主演出的一起杀人大案。小翠从桂川方面翻山越岭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装有毒鼠强的开水或者键力宝等的饮料递给莫洋，看到她惊喜万分的莫洋自是不会推托，拿起来一饮而尽。不想这一口，直接要了他的命。至于小翠即东北方向上山，肯定采取了潜伏蹲守和化装，夏天的遮掩物很多，以避开山上的邻居们，或者至少不会使他们认出人来？

那么，莫洋上山的经过，怎么跟小翠碰上的，这过程中还有谁么？如果是傻花写信来约莫洋，到后山见一面，那不是等于自投罗网？所以肯定还有另一个人。这个人可以不知道小翠与傻花的诡计，而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可以明知后果，三人合谋，待后果发生之后，溜之大吉，其名义是为民除害或者除暴安良。还有就是一无所知，糊里糊涂成为了帮凶，莫洋出事后，还一直认为是意外，因为一直没有官方的结论，属于中毒或者其他方式的谋杀。

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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