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将军的心情很不好!”
这是今天所有在路上碰到过卓凡的人们同样的想法。
阴沉着脸,疾步快行,这一天的临安城因为岳飞的低气压而显得格外压抑。
人们只能看着生人勿进的岳飞急匆匆地从皇宫回到府内,之后就是长达个把月的闭门谢客。
这段时间里,一些流言蜚语开始四处流传,也有不少人有所行动。
有些流言听上去很是有板有眼,就和真的一样。
“听说了吗,官家这次召回岳将军和岳家军是为了和金国议和。”
一家酒馆内,几个食客悄声谈论着最近流传的小道消息。
他们说话很轻,周围人也似乎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其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一桌上。
“议和?太好了!金贼被岳家军打怕了,他们终于想要议和了。我大宋的好日子也快来了”
消息一出,所有人就准备弹冠而庆,为这值得纪念的一刻歌舞,却被一脸阴沉的消息传递者泼了一盆冷水。
“你高兴的太早了点。”
说话的人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但他只是简单地瞟了眼四周后,还是说出了口。
“是官家要乘胜议和,打算与金国以现在的局面稳定下来。为了让金国满意,官家还要罢免几位军中主将,并且以臣子的身份向金国纳贡。”
当他说完,当下这个小酒馆内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如果细看,还能发现他们眼底暗藏着的却不敢表达出来的惊怒。
“这是真的吗?”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有人用颤抖的声音询问。
询问者的疑惑何尝不是现场其他人的疑惑,他的不甘心也是宋朝千千万万百姓的不甘心。
他们明明是胜利者,明明可以享受即将到来的胜利果实,偏偏就在这时候,他们的官家要将果实拱手相让,还要以失败者的姿态去向侵略者表达臣服。
“这不可能!你是不是金国派来的细作,是在离间官家和岳将军之间的关系!”
“对,你一定是细作。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
消息的震撼程度太过刷新三观,有百姓灵光一闪,瞬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个说法还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因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也是他们逃避事实的希望。
可惜他们要失望了,因为那人没有争辩,而是说出了另一个一听就很假的传言。
“岳家军才获大胜就被召回就是最好的证明,真假无需争辩,很快你们就会知道。”
“何况你们就没听说最近岳家大小姐正打算主动入宫的消息嘛?如此巾帼儿女,为了保下岳将军宁可陪侍官家,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这件事看似离谱,实际上有许多人反而更相信这则留言。
因为在岳飞回临安到岳府闭门谢客后,岳家上下最活跃的就是岳家的掌上明珠岳银瓶。甚至有人看到她之后亲自登门拜访秦桧,这个情况直接惊掉了目击者们的眼球。
岳银瓶从秦桧府中返回后,岳府周围的百姓还听到了岳飞在府内的怒喝声。
如今临安的情况异常诡异,谁都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身处皇宫中的赵构自然也得知了这些传言,可他却并不生气,直接是找来了秦桧,询问他相关情况。
“官家,岳银瓶找臣确有其事。她来臣府中之前,还有别的行动。”
秦桧其实也还有点懵,在岳银瓶走后,他还专门调查了一番,然后把调查出来的情况对赵构做了汇报。
“哦?难道她真的有入宫为妃的打算?”
赵构很好奇岳家父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自打岳飞回到临安后,岳家众人的一切行为都显得非常古怪和不合常理。
“呃……这恐怕是以讹传讹了。”
秦桧也不敢有任何隐瞒,他可不认为赵构在自己的身边就没有安插眼线,他只是把岳银瓶的话原封不动说给赵构听。
“此女也是一奇女子,如果只是从她的话语中听来,她并不像其父那么不懂得变通。”
“岳银瓶的意图是愿意入宫成为侍女,想要以己身为质,不求保下岳飞的官职,只为保下他的性命。”
“她明知自己是无法说服岳飞的,但她可以劝说岳家其余人,让他们以岳家安危,以大宋百姓安全作为条件,迫使岳飞放弃抗金打算。”
赵构开始是有些不相信的,岳家众人在岳飞这个教育下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可是无论是秦桧后续的话,还是他从其他途径得知的消息,都在让他尝试着相信起来。
“岳银瓶告诉臣,她这样做并不是贪生怕死,更不是为了官家,而是为了我大宋。”
岳银瓶的直接和真诚让一切显得更有说服力。
“这话又怎么说?”
赵构示意秦桧继续,从他的表情中,秦桧看出了一些不妙的苗头,但他必须硬着头皮往下说。
“岳家这位大小姐说,岳飞可以不再领兵,可以成为庶民,但就是不能死。只要岳飞活着,他的威慑还在,我们与金国的和议才能收获最大的好处。”
“可是一旦岳飞身死,大宋就彻底失去了对金国的威胁,金国一旦撕毁盟约,很可能……”
秦桧突然顿住了,以他的权势都有点胆颤心惊,但他还是要说,因为岳银瓶最先说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这个秦太师。
所以在赵构要杀人的目光下,他说道:
“很可能就会上演第二次的【靖康之难】!”
“砰!”
一声拍案重响,这话显然碰触了赵构的逆鳞。
“好胆!她这是在威胁朕啊!”
这话中的含义别人听不出,赵构和秦桧是听得出的。
岳银瓶这是点明了赵构的心思,暗示他不想让岳家军打下去就是怕钦宗赵桓回来,又威胁他随时会成为下一个钦宗。
然而这既是赵构的逆鳞,也是他的痛点,因为害怕,他就更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
“太师,这丫头是怎么说服你的?”
赵构眼神阴寒,这一刻的他再没有之前摇摆不定没有主见的样子。这时候的他有了几分皇帝的威仪,虽然不是个明君,但也并不完全昏庸。
权倾朝野的秦桧在这样的赵构面前也只能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强忍着惧意说道:
“官家,臣知接下来的话不当讲,却还是希望官家一听。”
“说,这次赦你无罪。”
赵构是舍不得秦桧死的,没有了秦桧来牵制主战派,他或许真的要面对二圣临朝的难题。
但他同时也不敢赌和议之后金国会不会背弃盟约,毕竟背信弃义的事情对于金人来说太正常了,他们就不止一次这么干过。
他最终力主和议,不过是在两杯毒药中选择了相对慢性的一杯罢了。
正因为赵构太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所以他才会生气,生气同时又无可奈何。
“岳飞是否掌握兵权,就在官家一念之间。一个活着的却是没有兵权的岳飞,也许真的比死了的岳飞更合适如今的大宋。”
“只要我们有办法牵制岳飞不让他彻底击败金国,又让金国同意和议,这不妨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岳银瓶用赵构的心思说服秦桧,无论秦桧之前知不知道赵构想和不想战的深层原因,在这层窗户纸被挑破后,他也不得不做出妥协。
秦桧也害怕失去现在的权势,他不敢赌金国对自己友不友好,但他却能肯定,岳银瓶离开前最后一句的威胁很可能成真。
只因为岳银瓶敢直接面对面与他谈,就说明她的做得出一些岳飞做不出的事情。
“今日我与太师的谈话,对朝中其他大员都讲过。太师就算不告诉官家,你猜官家会不会得知?”
“若我父亲有事,我岳家有事,一定会有人替我们报仇的。既然岳家都没了,那有些手段,也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了。”
“虽然我们不会对官家怎么样,但替大宋除个奸,或者让某些人一辈子生活在惶恐之中,还是没问题的。”
有时候当好人黑化,其手段比坏人更加恐怖,秦桧信不信不要紧,有人信了,这些威胁也就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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