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在此首先讲明的是,音诗己经将她的易叔领到了她姨妈那里,在这庵里,让他与姨妈见了面。原来姨妈林慧芳,本也是音诗早己说好的,自然也无须多言。二人受到了姨妈的接待。起初,音诗说通她的姨妈时,也费过一些周折的,当然,这未便也不容易。她既已做了尼姑,又那能轻易还俗?姨妈的心里,虽然万波砥逐,訇砰起伏,则是不肯答应。她不应承,也是挺自然的。说这脸儿往那儿搁?入得空门易,还俗却是难。她那名位既立,人都称谓妙莲法师,今日那有个再去还俗之理!毕竟被她的甥女又入理入法的说了几遍几通,亦有若解,思量道:“即使从俗虽也不坏,甥女如言,毕竟又是今昔不同。”但总是心中不安,难为拿诀。“很羞人的事,决不敢做。”尽然为音诗又多方劝说。仍然未能答应,但是为音诗说得有理,渐渐地、心里虽然也愿意了,但又硬不下心来,今日又去还俗。一百个不肯轻易答应的。四乡里这婆婆、妈妈一至,又一听闻,自己这张脸,便是放那里都搁不下了。但甥女音诗说得句句至理,自己前半生虽然不幸,但还有后半生。故心思方面还是往好处去想。此一颗心,此时又怎不跳跃?音诗,岂知正经知道她拿决不下的原因,因说道:“姨妈,我说的也对,你想的也对。既然都是对的,各有心思不同,我再劝没用,你再固执,也不见得有用。这一来,问题便都在你我之间了。必然有个中间的人,不偏不倚,不帮你、也不帮我,必然有一个公道的说法。”
这一番话,说得她姨妈不仅笑了起来。说:“这样的中间人有吗?”音诗笑道:“怎么没有?”说着往上一指,说:“姨妈你看,他不是吗?”
“好是好,只恐怕亵渎神灵!”姨妈如此说。原来音诗指的是上面供奉的菩萨。
他穆穆然然虽然端坐在上面,却用慈容看着她。他和蔼地看着她时,仿若像是在默许她的请求。姨妈看了,蓦然地不仅一寒颤!
原来,她打內心里害怕神明。音诗都看在眼里了!姨妈对神明的恐惧,莫不是、她对自已生活实际的恐惧。这是因为,她的前半生,也实在是太不幸!因为不幸,她把自巳交给了神明。她只感到今生已经无望了,她只认为今生的苦难,是因为前生修造不够、或者前生造下某些罪孽,而这些罪,都变成了今世的债,是需要用意想不到的苦难,将她来惩罚的。所以,她把这一切的苦难,都归结在前世。今生的苦难,是来还前世的孽债的,她都抱着了这种心理,实际上,这种说法是以较传统的,在很多人那里,也是根深蒂固的。林慧芳则长期为之缚捒,长期都认为,这是最朴质的真理,也就是说,这都无法用任何一种理论去改变。
所以,在她看来,今生的命运已经无法逆转,今生的所有努力,都为了赎出前世犯下的罪孽,今生是无望的,今生依然是个罪人,今生是带着罪枷的,来到这人世的。而今生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为了赎罪,为了解除身上的罪桎。
她供奉着明,害怕着明,消有怠慢、便是对神明的亵渎。她害怕,因为在她看来,亵渎神明是一种很大的罪孽,会使得这一生罪孽加重,无法做到赎罪的效果,更反而会加重罪孽。下一世因为又没把前世的罪赎空,那么自已的下辈子,则反而更为艰难了。
故是她更为害怕神明。她仿佛也已经别无选择!
在这一点上,无论怎样开导去说,她都是不肯听从的。“我前世有罪。”她也总是这么说。
“我说姨妈,你已经那么苦过,前世即使有罪,也已经赎尽。下半辈子,莫非不是你享稫的时候吗?”
“那我也得给下辈子存积一些。”只望下辈子会更好些。这自有她自己一套说词,也是她坚守的信唸,这又仿佛为雷打不动的。
那料到,音诗也有她自己的一套说法,去引劝她。
“姨妈,只恐怕神明愤怒,反而不美。”
“这不是又来?”姨妈笑道:“多多积德,神明菩萨必为喜欢的事,怎地反而不美起来?”“原来是我姨妈还有所不知呢!”
林慧芳不禁笑了起来:“甥女,你还有这说词。”“姨妈,这可不是说词。”音诗道。
林慧芳又笑起来,说:“说出来我听?”音诗则朗朗说道:“姨妈,这又是挺简单的,你可知道?”
“不知道。”“那么姨妈,我还是对你讲了。”她又朗朗说道:“既然这命是注定的,你即使前生有罪,今生前辈子,又受了这多苦,又唸了这许多佛,那些罪早已赎光了。我来说你,说不定也是天差。因何要这样说呢?为什么偏偏由甥女我来说呃?这都对不对……!假若真是天差我们,姨妈不从,这不是一孤已見。也就是说,这神灵菩萨都要生气了,莫非不从天意,很大的罪?”
林慧芳被这一说。不禁心里又不安起来,“说来这也是呵!”
音诗说道:“姨妈,我说了,你也当我没说,咱们都听神明的,看神明怎么说,可以吗?”“神明会怎么说呢……”
“咱们求神签,”音诗说:“看是否求个上上大吉,是便信我,不然,我便信你,便当是我瞎说了。”
姨妈还是淡淡笑道:“随你去,可不要亵渎神明。”嘱附过了。音诗便拈香、跪下祷吿,依模依样。然后取出签洞摇一摇,“巴嗒”一声,巳被她摇出一支签来,落在地上。
音诗拣起来看过了,递过去。林慧芳瞧一瞧,不禁那眼睛亮一亮!“上上大吉!”
“快些拿签薄来,菩萨神明怎么说!”林慧芳内心里是喜欢不禁的,她的心思也已经为音诗说动了,覍得甥女这里说的也都在理。她取出签薄,笑着由音诗自已去看。被音诗接将过去时,查阅出这根天数。只见这根签诗:
平地有声动处雷
久旱地谷逢甘霖
修行何价择所地
功德巳成生后泽
林慧芳拿过去看了半晌。自沉吟道:“一支好签,不用说了!真是一支好签,不用说了!”
于是她起来再拜!囗中深深唸道:“菩萨怜我,敕令小尼还俗成婚,小尼我岂有不尊敕令。只小尼还俗,罪过大了!”音诗将她挽抚起来。说:“姨妈,你也不要婆婆妈妈了,你也何罪之有。”那料,林慧芳卧在拜柜上大哭一场。
她此时决意还俗,并同意与易叔在这里见面。说:“既然是神明菩萨亲做的媒,我还要避什么,教他到这庵里来,谈一谈。”
音诗方为喜欢不禁!毫无疑问。
……
易叔如期而至!
他们在这多稫庵相见,互相也都应承了这门亲事。林慧芳在音诗的帮助下还俗。
不久后,他们二人,易叔与她林慧芳庆喜结婚!
一年后,林慧芳诞下一个胖胖的男孩。模样儿极像是易叔,又憨憨的,最是爱笑!喜得音诗也买了许多的礼物去祝贺。
当然这已后来的事,这里说过不再提。
有趣的事情这里不得不说一下:
易叔本来要为音诗做月老,却不禁是,音诗替他做了月老,为他与自巳姨妈二人,做成了这头亲事——而且,这月老还做得非常圆满。她这一斧子,反而砍了一个正着。真太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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