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牧羊犬 第十九章：螃蟹

记忆中，自己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向来对老师父母言听计从。很乖，乖到大人在吃饭时大气都不敢出。偶尔被夸一次，心里就欢喜的不得了。

有点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转变的？记得直到在大卖场做保安，对领导也都是逆来顺受。好像……被护士说“叛逆”，也就是近几天的事？

胡思乱想着，短发妹开口催道：“喂！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哦，那年我14岁。”收回心神，还是先聊聊浪漫故事吧。

“我小时候……比较内向。那是一次家族聚餐，桌上每个人都被分到一只大闸蟹。”嘴上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回想当年场景。回忆的过程很累，像是在很深很乱的抽屉里翻找物件，要很用力才能挖出一点点模糊的碎片。这些碎片又沉又远，仿佛已经隔了很久很久。

短发妹听到大闸蟹居然来了精神：“后来呢后来呢？”

你别催啊，隔的太久，得一点点想：“那是我第一次吃蒸熟的大闸蟹，根本不会弄，就偷瞄着看大人们怎么做，才知道大闸蟹要先掰开蟹壳才能吃。”

“你为什么要偷看啊？”短发妹好奇，“不能直接问他们吗？”

“小时候我胆小内向，做什么事都怕做错，怎么敢问大人。”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然后我试着掰了一下，发现根本弄不开蟹壳，合的太紧了。”

“你力气这么小的啊？”短发妹又拿起一片薯片。

苦笑道：“我吧，一直就没什么力气。小时候我唯一的运动就是洗脸时把毛巾拧干……哎，其实我现在力气也不大。”

短发妹竟“嗯嗯”地连连点头：“我听堂哥说了，你在拳击赛海选第一场的时候，被集团章总揍的差点……”大概是意识到不太礼貌，说到这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又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当时你掰不开大闸蟹，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敢求助，就一直在那偷偷较劲，连手指都被蟹壳划破了。大人们看到我的样子，都笑话我笨。这时，有位长辈拿了一套工具出来，说用工具吃大闸蟹可方便了，我记得那套工具叫……叫……”

努力回想，但越是细节的东西越是想不起来，就好像在挖掘别人的记忆。

短发妹却忽然道：“哦我知道，叫‘蟹八件’，对不对？”

“嗯……好像是的，里面有钳子剪刀和小锤子什么的。我接过工具就捣鼓起来，发现这些工具精细小巧，想要灵活使用需要学习，第一次其实很难上手。”

“嗯嗯，是的，然后呢？”

“再然后……”说到这，忽然觉得有些痛苦，“再然后大人们就看着我笨拙地摆弄工具，然后哄堂大笑。我越是对大闸蟹一筹莫展，他们就笑的越开心。那个给我工具的长辈笑的最凶，还一直重复地说‘你不会用吧，你不会用吧’。我急的都出汗了，只好看向旁边的爸爸妈妈，他们当时也在笑，嘲笑，也像耻笑。”

闭上眼睛，当时每个大人的长相已经模糊。但那一排排难看的牙齿和咯咯咯的笑声，弄的自己真想找个洞往里钻啊。

短发妹两指捏着半片薯片，不吃了，就静静看向自己。

“你……能懂这感觉吗？当时的我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很想把螃蟹和工具放到一边，不再试了，我不吃了，我不想被这样嘲笑了。

但是不敢，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是不敢对大人说一个‘不’字。

低着头，左右手各拿一把工具，慢慢在蟹壳的接缝处，委屈地努力。

后来我头低的更低了些，这样就没人能看到自己流泪了。”

“唔……”短发妹吸了吸鼻子，“后来你哭啦？”

“没，憋回去了。”觉得气氛有点沉重，赶紧继续说道，“反正，我后来就一个劲的弄螃蟹，大人们笑够了，也就开始聊起其它事情，不再盯着我了。”

短发妹轻叹一声，追问道：“一直都没人帮你的吗？那你最后吃成螃蟹了没啊？”

扭过头看向短发妹，故意摆出一副她讲故事的架势道：“当然，后来我不但学会了那套工具的用法，吃到了螃蟹肉，我还……嘿，你猜猜，我还怎么着？”

“哎呀你说呀，不许吊胃口。”

“我还把吃剩的空螃蟹壳，整只拼了回去。”

沉默。

短发妹微微张嘴，稍稍偏了偏头，接着又在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哈？这还能……拼回去的啊？”

“嗯。只要把撬开的蟹壳缝隙完全接壤，大闸蟹就能组装起来。”嗯，这是第一次和别人提起这事，感觉很不错，以前怎么就没想过要和谁说。

短发妹想了想，反问道：“那嚼碎的蟹壳呢？都嚼烂了还怎么拼啊。”

“笨，都说我会用那套蟹八件了。有了工具，就不会弄坏蟹壳。”想想当时自己还真是厉害，“蟹壳蟹腿蟹关节，每个细节都严丝合缝。那只大闸蟹虽然肉被吃的精光，但我拼完后，它还能立在桌子上呢。”

“啪，啪啪啪。”

短发妹鼓起掌来：“厉害。厉害哦。”

“厉害吧。虽然等我拼完蟹壳，大人们都说我有毛病，是吃饱撑了的，但我还是觉得……很浪漫的。”

“……”短发妹张嘴道，“……啊？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浪漫故事？”

“对啊，不浪漫么？”

“唔……”

短发妹沉默起来。她轻咬拇指，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品尝指尖的薯片余味。

***

两个浪漫故事讲完了，气氛却一点不浪漫。想开口缓解尴尬，又不知要讲点什么。

“那个……后天的比赛……”找到一个切入点，就聊这个吧，总比尬着好。

可刚说完这句，抬头发觉短发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她死死盯着自己额头，这是什么眼神呢？

好奇？惊讶？疑惑？还是恐惧？

“是我脸上有什么吗？”自嘲地笑了笑，拿出手机，还没打开摄像头，就在漆黑的锁屏屏幕里看到了自己。

额头正中心一颗红星。不，是红点。这东西自己还算熟悉，小时候经常被同学用红外线激光器照着玩来着……

等等，红外线？

J04本来趴在地上，朝自己额头一看，猛地站了起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进了厨房。

短发妹这时才大叫一声：“常青！是狙击枪！”

“呃……”不禁佩服自己，这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有多危险，而是自己在服用过财务系统的药丸后，被狙击枪爆头还会不会立刻恢复。

不过，J04的反应已经给出了结论。只见它嘴里叼着一个平底锅，从厨房冲出来后立刻朝自己猛然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是居民们的惊呼。几乎是同一时刻，J04叼着平底锅挡在面前，窗户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然后是平底锅被碎石子击中的声响。

“当！”

还来不及反应，J04窜到半空的巨大背影整个压了过来。

『常青，躲开』耳边响起J04的声音。

这时要躲哪还来得及啊！

顿觉眼前一黑，上半身被J04疾速撞来的硕大身躯死死压住。

这冲击力……难不成真是狙击枪啊！

“J04！你没事吧！！”身体被压住，不自禁地嚷出声来。

手臂后撑，想起身查看J04有没有受伤，却看到窗外升起一股浓浓的黑烟。

“乒”的又是一声窗户破裂声，接踵而至的是短发妹的惊叫，和一条直射天花板的血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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