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那些年 第二章 大漂亮ktv

已经走了一个半小时了，潘东子缓缓地走在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乡村土路上，土路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身后留下两条清晰的足迹。

很快，足迹又被大雪覆盖，直到消失。

潘东子也成了一个移动的雪人，寸头上，眉毛上，肩头上，都是雪。

大雪，不停地落，雪花落下的形状脉络清晰可见。

远远看过去，他单薄瘦长的身体就像是灰色歪脖子老树上的枯树枝，雪压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随时都会断掉。

方街镇，潘东子只去过一次，就在他以为自己走错路而永远到达的时候，忽然，方街镇出现在他视野的尽头。

纷乱的大雪中，镇子上发出的灯光被遮挡，很弱。

他走了一处小土坡，站在高处眺望方街镇，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在虚弱的光线下泛着银色的光，它们纵横交错，或在方街镇后面，或在它的前面，蜿蜒曲折起伏，如同一条条蛰伏的银龙。

一瞬间，潘东子有些恍惚，觉得方街镇像是一座孤岛，可怜而又无助，坐落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巨浪掀起，便淹没了它，巨浪落下，便放出了它。

很不真实。

潘东子抿了抿发紧的嘴唇，他知道方街镇快要到了，从土坡上下来，走路的节奏比一开始快了很多。

肩头上的雪被抖落不少。

看山跑死马。

又是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方街镇的入口处，镇子的街道上，落着厚厚的雪，有很多杂乱的脚印，深深浅浅。

街道两边停着几辆小汽车，还有歪在树旁的二八大杠，它们身上都盖着雪。

潘东子呼出一团白色的雾气，雾气上升凝结，一部分抱住了他浓密的睫毛，睫毛上有一层淡淡的冰霜。

街头亮着一家小卖部，侧边墙上镶嵌霓虹灯，霓虹灯闪烁小卖部三个字。

潘东子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暖意融化他冻僵的脸颊，睫毛的淡霜也随之消失不见，他低头掸了掸头上和肩上的雪，又跺了跺脚，他不知道大漂亮ktv在哪里，只能问人。

“拿一包大前门，一个打火机。”

店主是一个老头，躺在竹摇椅上，身上盖着棉衣，抽着油光滑亮的老烟枪，诧异看了一眼穿着单薄的潘东子，勾起身子，拿了一包大前门扔在玻璃柜台上，“四块五。”

“打火机就在边上，自己拿。”

他又往右勾起身子，贴近柜台，拿出五毛钱硬币放在柜台上。

“五毛钱能拿包辣条吗？”

“能。”

老头起身，拿了一包辣条递给潘东子，潘东子把辣条揣进呢子大衣口袋，撕开大前门，递了一根给老头。

老头错愕看着潘东子，笑起来，脸上皱纹很多，接了过来。

“啪嗒。”

潘东子点火，用手拢着挡风，给老头点烟。

老头凑近，也习惯性地用自己长了许多老年斑的肉手挡风，猛抽一口。

潘东子倚在柜台上，低头自己也点了一根。

“呼...”

他缓缓吐出淡青色的烟雾。

“爷，问你个事情。”

“你说，你说。”

“大漂亮ktv怎么走？”

“哦，出门一直走，走到十字路口往右拐，再走个差不多一百米就到了。”

“谢谢。”

潘东子推开门走了出去，风雪趁机从缝隙中逃逸进来，老头抖了抖身体，拿起棉服盖在身上，继续躺在竹椅子上，眯起眼睛打盹。

微弱的星火融了一点雪，发出滋滋细碎的声音，下一秒，一只脚踩在上面，原地留下一个脚印。

潘东子从口袋掏出辣条，撕开包装袋，叼起一根吃着。

香辣味直冲口腔，他深邃冷漠的眼瞳一亮，身体好似也暖和了几分，顺着老头的指引，他走到了十字路口，数百米后，在大漂亮ktv门口停下。

装修得很高档，那种土里土气的高档。

大漂亮ktv几个字恨不得搞得比门脸还大，在安静的冷夜，闪烁五颜六色暧昧的光泽。

潘东子上了台阶，推开厚重的玻璃大门走了进去，暖意包裹住他，他把最后一根辣条含在嘴里，包装袋随手扔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

服务人员立马迎了上来，嘴角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哥，您好，订房还是找人？”

潘东子细嚼慢咽，吃完之后，还不忘吮吸大拇指上的辣油，声音含糊，“找人。”

“在几零几，我带您去。”

客人就是上帝，服务员十分耐心。

“他叫二驴。”潘东子低声道。

服务员笑容僵在脸上，“哥，您稍等。”

他转身离去，拿起手里对讲机，“豹哥，豹哥，潘二驴家来赎人了。”

很快，二楼电梯下来七八个男人，五大三粗，清一色穿着t，跟在一个右臂闻着一头豹子的男子身后出来。

黄豹很高，一米九，身体粗壮，戴着金丝眼镜，一脸络腮胡，走过来的时候像是一座移动的铁塔。

“钱带来了吗？”他用圆滚滚的中指推了推金丝眼镜儿，居高临下审视潘东子，声音与铁塔般的身体极度反差，尖尖的，就像是微信网恋对像那头假扮女人的男人，捏着嗓子说话。

“人呢？”

潘东子抬起头，冷漠地与黄豹对视。

“在二楼，跟我来。”

潘东子跟在黄豹身后，黄豹身后的小弟跟在潘东子身后，呈现包围的状态，几人一同进了电梯，潘东子被围在中间。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黄豹开口道，“你是二驴什么人？”

“弟弟。”

“弟弟？”黄豹显然不太相信，刚才与身前这个男人对视，他从他的俊朗刚毅比吴彦祖还帅的脸上看到了稳如磐石般沉静气质。

要知道，自己的长相和身高，对一般人而言有很大的压迫力。

可是他眼皮子都没眨。

潘二驴那二流子有这样的弟弟？

“叮。”

电梯到了二楼，门开，小弟们先出来，潘东子也跟着他们出来，黄豹从侧边大步走到潘东子身前，声音尖尖细细，扎你的耳朵，“跟我来。”

停下的地方并不是包间，是厕所门口，潘东子站在黄豹身边，看到了被打得浑身是血的二驴，他无力地倚在小便池旁边，鲜血染红衣服，四肢微微痉挛着。

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在撒尿，溅起的尿液溅了二驴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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