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第三章 虚妄念

午夜梦回，是在老家的院子里，父母具在，姐姐未嫁，我年纪尚小，日子温馨而静谧，令人沉醉，可我偏偏带着一半的记忆，迷迷糊糊的，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现实还是梦中了，记忆中，家应该是破败的，人也应该是阴阳两隔的。可现在，我看着他们在我身边穿梭，平静而忙碌，心中震撼之余，倍感温暖，真是梦寐以求的场景！我想，管它是真是假，我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里，这样，我们一家人便永远也不会分开

妈妈的身体不好，以后一定要让她少些辛苦，我这样想着，赶紧跑去给她帮忙，她在水缸边扶着水管放水，我默默站在她身后，忽然，她直挺挺的向后撅过去，我惊呼着一把抱住她，却发现她双眼紧闭着，面色黑青，身体已经僵硬了！我瞬间崩溃了，发疯般哭着喊姐姐和爸爸，他们围过来安慰我，妈妈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抱着她冰一样的身体，哭着说:妈已经没气了。难道，这一次依旧是骨肉分离吗？这时候，妈妈身上迅速回温，人也渐渐苏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望着我，喃喃道:是要死了，可是真的舍不得，我还要多活一年陪着我的家人。我说如果妈妈能活着，我愿意，拿我的生命去换。梦里的一年何其短暂。倏忽一瞬间，一切全都不在了，不但自己的家已经空无一人，整个村子都已经破败了，这里的人死的死亡的亡，还有一些也都去外地做工或搬迁了，诺大的村庄只剩我一人。孤零零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意识，我是带着使命留下的，我要在这里封印一些东西。前两天，一个曾经横死的赵家男人回来了，我要去赵家祖宅一趟，那里一定出了问题。我走着，半路竟遇到赵家男人的女儿！记忆里她不是出嫁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见到我很热情，说在等我，要和我一起去，我脑袋有些蒙，可直觉告诉我，这个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现在我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我问她，为什么要和我一同前往。她告诉我，她住的那间屋子半夜里突然停电了，而且有东西一直在砸她的脑袋，她觉得这事和她爸爸回来有关，所以要探个究竟。说着便急忙拉着我向赵家祖宅走。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见过她之后，周围的磁场变了，我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危险向我袭来，不知道这种危险是来自赵家祖宅，又或者是，身边的这个人？怎么会这么巧合，她是凭空出现的，而且一定要和我在一起？村子里早就没有人烟了，她怎么会回来住宿！我立马惊觉，不对，我遇到的这个人绝对不是赵家男人的女儿，她分明就是引诱我，要把我封到赵家祖宅的厉鬼！我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回跑，她见我逃跑，也终于卸下伪装露出了青面獠牙，血红的爪子在空中挥舞，她满面狰狞，几尽疯狂，对我穷追不舍，叫嚣着要吃了我，我慌不择路的躲避，边跑边捡起石头胡乱的砸她，她咆哮着，凄厉的尖叫着越来越近了，我双腿发软，就要跌到，实在是跑不到动了，这时我看到路边有一户人家，便一头扎了进去。家里竟然刚好来了几个外地人，一对夫妻带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女人是个出马仙，她的仙家是个大灰狐狸，还带着个小狐狸崽子，转眼间，两个狐狸变成两个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男孩，狐妈用扑克牌算卦，那个男孩也用扑克牌算卦，狐妈一脸忧心忡忡的对我们说，世道不太平，村里即将发生一场灾难，她要让我嫁给这个小狐狸，并让我们赶紧离开逃难去，我问她们有什么打算，她说她要留下来，即使不能阻止，也能抵挡一二。我上前抱住她，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男孩赶着用两匹马拉着的车出了村子，不多时车上竟坐满了一车的人，有几个人同乡还有姐姐和些孩子，我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凭空出现的。但赶路要紧也没过多质疑。两匹马极速奔驰，车子一路颠簸，我们也未敢稍作停留，我们走过高山，穿过树林，车轮陷进沼泽地里，还好最后神马有力将车拽了出来，我们一路风尘仆仆，走到了一条大河边，原本安静的河水突然像着了魔疯狂奔涌而出朝我们砸来！眼看我们便淹没在洪水之中了，姐姐拿着铁锹义无反顾的跳下车去堵洪水。就在她走进洪水的一瞬间，我猛然看到水中一条几丈粗百米长的大黑斑蛇一跃而起，迅速朝姐姐游了过去...我惊恐的想尖叫却发现，我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跳下车去，却发现我已经动不了了，这一刻我就像被禁锢了一样，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绝望的看着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我的姐姐，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念想。也要阴阳两隔了吗。电光火石间，姐夫犹如神兵突然凭空闪现在姐姐面前，手持铁叉，一下将巨蛇甩飞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几秒钟之间，我甚至在错愕中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水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恢复了平静。我也终于喘上来一口气，束缚我的禁锢也消失了，恍惚间我看见从水里走出来，不，应该是瓢出来，两位白衣女子。速度如此之快，瞬间便走到了马车旁，我看见她们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空洞的眼神里分明没了生气！而当我看向她们的双脚时，我瞬间汗毛直立，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那裙摆悬空在地面之上，而裙摆下面，分明是空的！还好，她们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径直穿过马车走远了。她们是什么东西，又要去哪里，没等我回过神来，紧跟着，姐夫也已经走过来，路过马车走远了...他们...他们的行为如此诡异！我竟不知道，该猜想哪一个答案。马蹄在嗒嗒的响，车上的孩子在哭，周围的景物在倒退，一切如梦如幻，如虚妄，我是谁，我们要去哪里？他们要去哪里？我有些分不清了，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想不明白，也来不及多想。我最担心的是姐姐，她怎么样了。姐姐也已经从河水里出来了，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可我却总觉得她整个人都是僵直的，就像，提线木偶一样，直挺挺的上车，坐在了我身边，我看着她漠然的神色，灰白的脸，可怕的预感油然而生。我惊魂未定的，颤抖的问，姐姐，没事吧。她面无表情的淡淡的说没事。可我分明看到，她整个人慢慢的,在变得肿胀，我当下立断，她一定是中毒了！我一口咬在她肩膀上，想把毒血吸出来，可是，毒早已经蔓延全身，已然吸不出来一滴血了。我崩溃的抱住她，痛不欲生，怎么会是这样，我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拦住她，为什么没有挡在她身前，哪怕让我来代替她，我愿一命抵一命。忽然我顿感她腰间有东西在蠕动，我一把将她衣服拽开，猝不及防的，几颗锋利的毒牙一口刺进我的肋骨...疼，钻心的疼，疼到，无法呼吸...直到我听得孩子的哭声离我远了，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我也感受不到车子的颠簸了。时间仿佛静止了，就这样一切和我没关系了。

当我醒来时我们应该已经到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幸好，姐姐竟然没事，可是我的情况很糟糕，我好像伤的很严重，这时，我看到家里还有两个男人，一个穿着灰衣服，一个穿着黑衣服。姐姐说灰衣服的是狐狸，黑衣服的是一条蛇。他们要带我去看病，他们抬着我，把我带到一片森林里的一个道场上，道场里有一群人在等我，我知道那是各种鬼怪精灵，道场中间有一个祭祀用的圆形祭台，他们把我放在祭台上，祭台竟迅速升高，耸入半空，我怕的要命，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欲意何为，真的是为了救我吗，还是要把我祭祀！我拼尽力气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向下望去，吓得赶紧退到祭台正中间，太高了，犹如万丈深渊，跳下去也是粉身碎骨，难道今天，真的要殒命于此了吗，我无助的抱住双膝抽泣。这时有一个青衣巨人立在祭台旁，将巨手伸向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把我放下去了，我能看出，那是一个青石板精。我感激不尽。拜谢过后踉跄逃命，道场旁守着一个穿大袍子的长发老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俨然是一个大祭司，他要用我祭祀，他命令他们，把我抓回去，各种妖魔鬼怪一峰而上向我扑来，我拼命的想往外跑，可是我连爬起来都困难，真的跑不了了，看来，这次真的是死局了。我颓然闭上双眼，等待死神降临，然而就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突然脚底生风，竟飞到了空中。越飞越高直到天庭之上。没有想象中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反倒是有几分萧条落寞，诺大的一处庭院很是空寂，院子里有一间还算精致的小禅房，我不敢冒然进去，只能趴在地上，放了一丝魂魄进去。禅房里面干净整洁，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帝君坐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悠闲的喝茶，门口匆匆进来一位干净利落的女人，我知道那是一位娘娘，帝君突然睁开眼睛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厉声质问，什么东西进来了！我知道他定是发现了我，赶紧魂归本体拖着病身向前参拜，我说明来意恳请他们救我。帝君转眼间变成了女人，笑着将我扶。原来她们专门为等我而来，那位干净利索的娘娘拉着我手嘘寒问暖，她说人间一趟，诸多苦难也是难为我了。以后便留在人间办事修行，但不许收钱。我说，可我在人间过的还挺穷困潦倒的她说，反正看病可是不能收钱。她又告诉我，不是我能给别人看病，而是我已逝的姥姥附体在我身上，我这是在替她也是替自己，修行。说罢，她拉着我，传授我这方面技能，可我当时肋骨疼的厉害，听得也云里雾里的，终于熬到听她讲授完，我便拜谢而回了。

我是被痛醒的，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天上人间，梦里梦外，只觉浑身已经散尽了力气，心悸余在，泪痕未干，收拾好心情，赶紧去了趟医院，做了各项检查，找了几个专家，又换了多家医院，你到底哪里疼，是怎么个疼法医生疑惑的问我。钝痛，刺痛，绞痛，各种疼，整个肋骨一会是这一会是那，我也描述不出来可是真的疼我气急败坏的说到。医生缓和语气安慰到可是各项检查都显示，你真的没有病，是不是疫情封控这段时间每天躺着压力有些大，要不然找个班上，活动活动筋骨过几天就好了。其实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没什么生活压力。但我也只能按医生所说，让它自行康复了。

这疼痛折磨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要熬不住了。那天我走进佛堂，香头看到我苍白的脸，担忧道：你的大蛇，病在肋骨，是鞭痕，它伤的很严重。我早已将这痛，体会的淋漓尽致！我冷笑道。她走到我身边，将手轻轻的敷在我的肋骨上，温热的暖流缓缓蔓延至全身，我觉得她的手有神奇的魔法。把它留在这里养伤吧，也该让你们分开一段时间，从新审视这段机缘。再见时可不能再这般相互折磨了。我拜谢过后，转身离开，孤独的风吹到我身上，顿时觉得空落落的有些难过，只是回到家，肋骨的痛感却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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