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静室案前,蒲香一柱;明月高悬,无言独坐。
他面容英武,衣着华贵,鼻翼宽大而鼻梁挺拔。从他浑身如利箭般的气质可判断出,他是一名武家蛊仙,不是“武遗海”,又是何人?
“威灵仰、碧晨天战死,万海龙流被接应而逃么……”
在方源醉心于探索梦境,提升自己实力时,五域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以三位八转为主戈的天庭势力在沉寂已久的北原丢盔弃甲、死伤惨重,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还是狠狠打压了天庭的嚣张气焰,并坐实了北原战力第一的威名。
不管外界如何众说纷纭,作为亲历者,当方源得知这事结局时,他绝对是天下最为清楚其中关窍之人。
“这样平静的日子不多了......”,哪怕端坐于超级蛊阵之中,方源仍发出几声叹息。
今得一朝安坐,明日若假身披露,必将有无数大敌如虎狼环伺,拭机而发。如今天庭记忆中的雄厚底蕴仍不被世人所知,方源却也不过是一小小七转蛊仙,哪怕面对他的“亲哥哥”武庸也不得能够全身而退。
“不管外界如何风云变幻,如今首要,还是增强自身实力,方可求得一线生机。”
他目光变化,色彩纷乱的光辉轻轻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闪烁,无数梦境生生流转,变化无常。
“梦境,我方源又来了”。
魂魄遁入梦中,随后被一寻常梦境吞噬...
无声无风,旷野荒原,黑云静止在月下,朦胧中,方源惊异地发现魂灵竟寄居于一小小蛊虫之身,安稳地趴在某人的发窝。
这人衣不蔽体,满身疮疤,深邃的眼窝外延伸出沟壑般的皱纹。
“我如今身怀暗渡蛊,你又是如何发现我的呢?”这人散去“方源”的效力,对着眼前一阵扭曲的虚空缓慢出声。
“人祖啊,我虽不可见你,但可感应到暗渡所在,我听闻有生灵可以御使蛊虫,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虚空流动,一只造型蛊怪的蛊虫慢慢显露,它以月华作衣,无足无角,只是身材如寻常蛊虫一般细小,如一枚清冷的朴石悬浮着。
“人祖?这奇怪蛊虫又是何物,我又如何化身为暗渡?”
一连串的疑问在方源脑海中炸响,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观也从未出现在过《人祖传》中。
“既来之,则安之。”
人祖停下脚步,问道:“那你找我,是要干什么呢?”
“我名玄虚蛊,行着庇佑天下蛊虫的责任,你应天理而生,在困境之中吸引了蛊虫相助,在生死之际博得“规”、“矩”为你取得寿蛊,万物之灵长,不外如是,我蛊虫亦凭一分精性傲然于天地。然,蛊虫虽力强而己弱,若无威压相抗,受野兽一爪便粉身碎骨。”
“我观你可已诞十子,我恐怕,他日你举族发展,天地广博,大可施为,我蛊虫一族,便为人所制,永世不得翻身。”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即将要使用衍化蛊了吧。”
玄虚蛊其音深远,语出惊“人”。
人祖心头一颤,玄虚所言一语中的,七天破碎,十子死去,连他自己也行将就木,利用暗渡躲避着来自天外的东西,在荒原中苟延残喘而已。
不过玄虚也料到如此,看来利用衍化蛊传承繁衍人族的方向的确没错。
然后他摇摇头,说道:“此前我为蛊所救,否则已入困境腹中,此为一;我诞生于天地,懵懂事物,亦有蛊虫或指引或戏耍,智慧尚不能及,此为二;我学毛民可炼蛊虫,予其生命,这是我之助力,而驱使蛊虫尚需二者心意合一,此为三。”他语言真切,“我不可有如此不智之举。”
玄虚蛊却发出一阵笑声,“人祖啊,你可知“天地真元炁,后来者居之”,灵性一种,只一族完尽,如今你有天道庇护,我却不可伤你,我来找你,是为了谈一桩交易。”
“那如前辈所言,我人族岂不是注定扶摇直上、一飞冲天?”人祖一脸不可置否,“那么请谈谈,这交易我非做不可的条件吧。”
“数万年来,我不断收集培养蛊虫之精,”玄虚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团光彩四溢的光球,“再加上这枚宿命蛊...”
“呵呵,这宿命蛊,可是害得我好惨。”人祖发出一声冷笑。
“放心,它已被我彻底压制,如今不过尚存一息。”
“这般蛊虫,竟如此任它拿捏?”方源与人祖不禁同时在心中发出疑问。
“在加上你,人祖,如今天道护佑的一点血肉,便可诞生出新的宿命蛊...”
玄虚打出一道法光,缓缓拉开,赫然是未来人族不知凡几,蛊仙遍立云端的盛大景象。
“经我推衍,此蛊一出,天地走势将有利于人蛊二族,从此人族也可开空窍以纳蛊虫,一转到五转,可称“蛊师”,”
“五转之后,天地人三气平衡,相互交感,人、蛊一同踏入仙境,成就“蛊仙”、“仙蛊”,此后渡过仙窍灾劫、升至七、八转,重中之重,在于其中最受天地青睐者,可打破天地对异人的限制,于万劫中浴火重生,证得九转“仙尊”果位,从此无敌于世,保人蛊两族永世香火不断。”玄虚言语激荡,如清石般的身躯不断颤抖着,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再加上这世间蛊虫炼化、御使及培育之法,如何?”玄虚淡淡的说。
“如你所说,便是要将人蛊两族气运永远绑定在一起?”人祖眼中有精光闪过,立即了然。
“不错。”
“我与蛊虫交易谈判,从未如此优渥待我,这本是天大的好处,要是此等条件便可得我人族本枝百世、日富月昌,耗尽我全须全尾之血肉身躯又何妨?”人祖把手掌狠狠嵌在宽大的胸膛上,好像要把整颗心脏都取出来。
“只是我有一点不知,此蛊是否有本我灵智,又是否甘于人族掌握之中?”
“的确,此蛊一经诞生,有趋炎附势之本能,不过日后经过我的引导,终究会甘心端坐于万物灵长,即你未来所创立人族的掌心。”
玄虚再度打出一道法光,正是余祭机缘巧合之下盗取宿命蛊,献给未来的元始仙尊的景象。
“放心,只需付出一点血肉,之后你诞下子嗣,我便先将给予你无尽凡蛊以发展人族基石、韬光养晦,他日再夺天时,迎接宿命。”
“后续的条件,等宿命蛊被打破再说罢”。
“如此,便把我的心交给你吧。”
人祖五指完全深入胸膛,缓缓地扯动心脏,带离一团血肉弃身而去,飞向玄虚蛊手中闪烁着的光球,合二为一,在鎏金般的精华浇筑下缓缓结为一个卵囊。
人祖的其余血肉掉落在地上,伴随着点点金光飘摇,化为一个又一个叫着跳着的小人儿......
。。。。。。
好似真的做了一场凡人时的梦,恍惚间,方源对梦境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只留无数疑问萦绕在心间,直到其如气泡般全部散去,他才缓缓醒来。
“哼,故弄玄虚。”
香炉中的那一柱蒲香依然饱满,只是在方源未见的屋外,仿佛有蟋蟀在清冷的月色中吱吱地叫着......
正是——
千蛊烟云无觅处,恍惚玄虚真梦误。
庄生夜寐何人问,蝶入梦时亦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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