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灭苍穹之逆神手 终章(三)

射灭苍穹之逆神手 米官 玄幻奇幻 | 异世大陆 更新时间:2012-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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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全年无休的阴沉家伙!”

听见仿佛要将“大熊厅”屋顶掀起的尖锐叫声,薇妮雅摆放餐盘的手顿了一顿。

不过,那也只有一瞬间,琥珀色眼睛甚至连瞟也没有瞟向天花板——二楼客房那里。

因为如果象做早课般地天天听,任谁都会习以为常的吧。

而且,虽然住宿费有给他们特别折扣是事实,但只要付钱住宿,客人总是客人嘛。反正现在这时期也没有其他住宿的房客,既不会造成他人困扰,大熊厅也没有选择客人的权利。

先不管玛乌杰鲁教徒的朝拜旺季,象现在这种淡季,客人是塔尔斯镇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尤其对大熊厅这种全镇倒数第一、第二的小旅馆来说更是如此。

地方城镇塔尔斯。

位于莱邦王国东部的平凡城镇,国教玛乌杰鲁教的一百零五个朝圣地之一,朝拜旺季时倒也颇为热闹……但其他时期,不过是个乡下小镇罢了。

因此,虽然塔尔斯随处可见旅馆招牌,但多半是农家利用农闲时经营,只有旺季才营业。

不过,因为道路设施完善,喜欢淡季出游的旅客、巡回商人和吟游诗人也会零零星星到此投宿,所以也有少数旅馆针对这类客人全年营业。大熊厅就是那种例外的旅馆。

……言归正传。

怒骂声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薇妮雅摆好早餐餐盘时,一切又回归平静。这也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过了一会儿,楼梯间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早安。”

“您早。”

薇妮雅一如平日回应对方庸懒的招呼声,回头望向接连餐厅的楼梯。

那里也一如平日的出现一个高挑纤细的女子。

及腰长发与水汪汪的大眼睛都是乌黑明亮,滑嫩的肌肤和洁白的便服更加衬托出那种鲜艳的夜色。并非积极向他人展现的那种鲜艳,但端正的五官宛如野花般清秀。

好美!不管是谁都会这么认同吧。

然而,不知是否因脸上总是带着一股孩童刚起床时的恍惚神情,她的可爱远较美丽令人印象深刻——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可能是这个缘故,她并没有冰山美人那种难以近观的感觉。

住宿名单上记载的名字是——拉寇儿卡苏鲁。

“……怎么了?”

拉寇儿微微侧头询问,又长又亮的黑发轻轻摆动,就连同为女性的薇妮雅,一时都被她的优雅震慑。

“没……没什么。”

薇妮雅避开拉寇儿视线。

(……神明还真是不公平呢。)

每次看到她,薇妮雅就不禁这样想。

自然卷的红发、雀斑、淡褐色的肌肤,再加上那双不透露内心情感、格外成熟的淡琥珀色瞳孔。

既不美丽,也不可爱。

虽然不至于丑陋,但也缺乏引人注目的魅力与特色——这就是薇妮雅揽镜自照时的自我评价。

回顾过去十七年的人生,事实上也从未有人夸奖她美丽或可爱。

“另外两位客人……每天都好有精神呢。”

“真不好意思喔。”

面对薇妮雅的苦笑,拉寇儿也只能苦笑回应。

“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客人……只要不弄脏房间、不损坏物品,不管是要打架还是围成圆圈跳舞,都与我无关。”

这家小旅馆只有两名员工,其中之一的祖母身子虚弱,多半在房间里休息,因此薇妮雅是大熊厅实质上的老板。至于薇妮雅的双亲,在她懂事前就已经过世,她甚至不记得父母的长相。

“我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不太了解……这种兄妹吵架很平常吗?”

“嗯……别人家的情况我也不太晓得——”

拉寇儿的话语突然停顿。

就在此时,楼梯间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看来剩下的那个房客也下楼了。

拉寇儿轻耸肩膀续道:“因为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早……”

左手搔头,带着浓浓睡意招呼的人,也是一个高瘦青年。

他总是用白色细绳束起如漆长发,因此平常不太明显……如今这样一看,就知道他和拉寇儿是双胞胎。

不过,两人的风格截然不同。拉寇儿经常挂着温柔浅笑,夏侬则老是一副无精打采、百般不耐的模样。他和拉寇儿相貌相似,自然也是一个美男子,可是因为带着某种疲惫的氛围,予人一种少年老成的印象。

可能是操心过度吧。

然后……

“……早。”

他的右臂前方,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气鼓鼓地说道。

年纪大约十五岁,娇小可爱的少女。鲜眉亮眼的外表下,秀气中带着尊贵气质。假如让她穿上晚礼服,再请她闭上嘴的话,铁定可以混充深居简出的大小姐。

然而……此刻被人象猫仔似的拎着衣领,肚脐外露地吊在半空,或许很难让人感受到她的气质。

平时整齐盘起的长发也睡乱了似的纠成一团,如果这时她再开口,那真的就无从掩饰了。

她就是刚才大声叫嚣的少女,帕希菲卡卡苏鲁。

听说她是夏侬他们的妹妹……但无论是头发或眼珠的颜色、外貌,都找不到任何相似处。也许她是养女吧?

因为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薇妮雅反复思考刚才拉寇儿的话。

“你们感情真好啊。”

薇妮雅目瞪口呆地说。帕希菲卡先是古灵精怪地耸耸肩,再用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由于她还被夏侬抓在半空,因此闹别扭的模样也显得有些娇憨。

看样子是夏侬强行将闹别扭的帕希菲卡拖下楼来。

“本公主才不屑跟这种老气横秋的家伙感情好呢。一天到晚就只会在那儿嫌‘麻烦’,我看你干脆就背个‘真麻烦’的招牌行走天下算了?”

“你啊——”

“亏我温~~柔~~地叫你起床耶,竟然嫌我‘罗嗦’,倒头继续睡你的大头觉?如果连起床都嫌麻烦,你就安详地永远长眠吧。”

“……喏!拉寇儿,”夏侬不耐地说道:“这种超级任性的坏公主,是不是就那么绑着,直接挂在门口好了?”

“可是又不是在晒肉干——”

“夏侬哥呀,根本就是缺乏身为下臣的自觉和敬意嘛!做人臣子的,只要能呆在敬爱的主公身旁,就该感到无上的喜悦——”

“公主殿下……不知是谁更缺乏自觉哪?”

“你给我闭嘴!”

……这对兄妹每天不断重复这种闹剧,而每当夏侬和帕希菲卡两人开始感到疲倦时,拉寇儿就会介入其中,这就是他们相处的基本模式。

还真是有趣的关系啊,薇妮雅心想。

不知为何如此在意他们。每次回神时,眼光总是无意识地跟着他们移动,耳朵也在捕捉他们的对话。

是因为好奇心被激起了吗……在薇妮雅的眼里,他们那种奇妙、喧闹,但又令人会心一笑的斗嘴格外新鲜有趣。

她特别在意……尤其深感兴趣的,就是他们的对话里经常出现“公主殿下”、“臣子”这类称呼。

倘若只是单纯的绰号或玩笑话,出现的次数未免过于频繁,使用时机也毫无脉络可寻。

这三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又是什么关系呢?

其实帕希菲卡是微服出巡的贵族女儿,夏侬他们则是隐瞒身份的随从——薇妮雅也会这么猜测,但看起来又有些不同。总觉得夏侬对帕希菲卡的态度很粗鲁、随便——至少不象是一般公主与随从的关系。

例如……

“你吃掉了吗?你把那个吃掉了吗?算我看错了你,夏侬哥!”

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不,如果她可以象普通人一般说话,那应该是很可爱的声音吧……

“明明……明明知道人家最喜欢吃蛋包饭!还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吃光!”

“什么偷偷摸摸,那明明是我的份。”

“闭嘴!只要自己吃饱就好了吗?你那种自私的想法,本公主承认是一种排挤他人的有效手段……呃,我刚才说到哪了……啊,对对对!因为那种划一、排外的竞争原理,然后……最后将导致财富集中的……呃……扭曲的社会结构啦!”

帕希菲卡一边阐述,一边偷瞄上衣袖口的小纸条。夏侬目瞪口呆地吐槽:

“你这家伙,怎么连这都可以做小抄……”

“要你管!总之,人家要说的就是,为了可爱的妹妹、敬爱的主公,你难道就不能分享一点蛋包饭?难道就不懂得这种做人的基本道理吗?”

“鬼才知道这种歪理。”

“呜呜……拉寇儿姊~~夏侬哥好无情哟。”

“好好好,我的份给你,你别哭哭啼啼地勒住夏侬的脖子嘛。”

就这样……有道是见微知著,他们总是这个样子。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但薇妮雅却百看不厌。这也许跟她本身是独身女有关。要是由本身有兄弟姊妹的人来看,或许他们也没什么特别,就象是普通的——

“必杀双刀龙卷风!”

“太天真啰。”

“那只是虚招,其实是极秘幽灵刀斩!”

“还是不够看。”

“啧,既然如此,看我的独门秘技——”

“……啊啊,住手啦,难看死了!”

……或许不能说是普通吧。

刀叉铿铿锵锵地相互碰撞。

(果然还是有点诡异。)

望着夏侬和帕希菲卡之间莫名其妙的打斗——话虽如此,也只是夏侬用餐刀随手挡开一味猛攻的帕希菲卡——薇妮雅想到。

人影静静伫立在薄暗中

应该……是四个人。之所以难以断定实际人数,是因为这些男子在各种小地方上具有难以区分的相似性。

相同的发型、相同的身高、相同的服饰。

不……列举他们的相异点,说不定比相同点更容易。那些彻底消除个性的身影,排成一排的话,简直就象站在两面镜子间的虚象群。

他们当然并非镜中虚象,而是肉身活人——如果仔细端详他们的五官,就可以发现每个人的不同。只不过,这些差异全被埋没在强制统一的印象里。

“……静听。”

一道白光划破幽暗。

男人们同时转头,动作一致,没有分毫差距。习惯黑暗的眼睛,正对着宛如毒物的强光,不但没有眯起,也没有背转过身。他们犹如以同一条绳索控制的人偶,只是面无表情地凝望光线——注视伫立于光芒中的人影。

“肃清使(Purgers)……”

那是他们的名字。

他们没有其他名字,甚至没有区别独立人格的名字。因为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

“吾将赐予汝等全新使命。”

人影以平静的语气宣告。

全身在逆光中化为一团黑影,无法分辨人影外貌。然而,切割光线凝立的那个轮廓里,具有绝妙的匀称。

不只是单纯的美丽而已。描绘身影的线条没有一丝缝隙,从中编织出的高贵气质,缠绕着一种骇人的沁寒。

感动人心的美。不仅如此,那锋利如刀般的美甚至教人畏惧。那人物所拥有的,就是这种美。

然而……此刻与其相对的男人们,却没有任何赞叹的表情。

对他们而言,美丑不过是单纯的记号,他们心理只有信仰。

为信仰而生,为信仰而活,为信仰而死。

其他皆是无谓的杂念。

“诅咒之魂名为帕希菲卡。“

男人们身躯微倾,仿佛锁定目标、拉到极限的弓弦般震动不已。

“废弃公主——帕希菲卡卡苏鲁。”

可是男人们的表情依旧不变。

肃清使们不会惊讶。既不会生气,亦不会悲伤,更不可能纵声欢笑。他们不会烦恼,没有感觉,从不思考,只是一味地朝目标前进。

为了突破所有障碍,换取“净化”目标的能力,他们早已舍弃一切人性。

“……去吧!”

整齐划一地敬礼后,他们迅速自原地消失,宛如连存在本身都是幻影。

目标一旦决定,他们就驰骋而出,不留一丝残影。没有分毫犹豫、没有半点疑惑、没有为什么等等的质疑。对于徒留人类外壳的杀人机器而言,这或许就是最适合的退场方式。

他们什么也不思考,什么也不怀疑。

即使眼前人物的影子——刻划于地平面的人影轮廓背后,多了一对不属于人类的巨大羽翼。

“薇妮雅~~薇、妮、雅!”

时过中午,帕希菲卡正扯弄薇妮雅的围裙撒娇。

帕希菲卡原本就给人一种小野兽的灵敏氛围,突然这么耍起赖……同时又带着一种凛然高贵的气质,活脱脱就象一只猫。

“欸,带人家去逛街嘛,例如观光胜地或是著名的店家呀。”

“咦?……可是我……”

大熊厅虽然只是间小旅馆,该做的工作还是不少。尤其自祖母卧病在床以来,员工就只剩薇妮雅一人。床单和窗帘的换洗、晚餐的事前准备,还有损坏物品的维修等等,换成了不熟悉的人,光听见这些事就会心情沉重……天天都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着她。

不过,她之所以对帕希菲卡的邀约感到迟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一旦有人坦率地亲近她,薇妮雅就会变得不知所措。

尽管并不讨厌人类,但她总是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很少泄露内心情绪,对人向来客客气气,这是她在十七年的人生中养成的一种自卫行为。

“啊,我打扰到你了吗?”

帕希菲卡竟然老老实实地向她道歉。

对夏侬任性妄为的帕希菲卡,对其他人却意外地谨守分际。

“对不起,都没问你有没有空,我是不是太自做主张了呢……”

对方如此诚恳道歉,反而会让人萌生一股罪恶感。

“不会啦,是我不好……我也很想带你四处逛逛,但因为快要换季了,必须赶紧清洗床单和窗帘、更新花色等等,实在没有时间……”

“那种小事交给别人做就好了嘛。”

“别人?”

帕希菲卡用手比了比正在餐厅一隅啜饮饭后香茗的夏侬。

夏侬好不容易咽下差点喷出的茶水,不情不愿地转向她们。

“等一下,帕希菲卡。你是要我去洗窗帘、换床单?”

“嗯。”

帕希菲卡毅然决然、毫不迟疑地猛点头,夏侬见她难得满脸笑意,心里便已明白。

——这家伙在捉弄我!

想象自己身穿围裙清洗窗帘的模样,夏侬暗忖,那的确会是个令人捧腹大笑的景象——如果受害者不是自己的话。

根据过往经验,夏侬知道反抗也是白费力气。唉,至少比让拉寇儿动手好吧——他如此说服自己,然后驱赶帕希菲卡她们似的挥挥手。

“啊……知道啦、知道啦。”

话说回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拉寇儿或许很温婉娴静、宜事宜家……不过,如果随随便便将家事交给她,那可就大大不妙。

并非她能力不够,不论是扫除、做饭、洗衣,只要她好好做,可以做得比一般人都好。

如果她好好做的话。

可是她连煎个荷包蛋都会忍不住想使用军用攻击性魔法,扫除、做饭时也会使用多余的魔法,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她就是这种女人。

以前在家大扫除时,拉寇儿曾经启动设定了简单洗衣指令的假想精灵(Routine),没想到精灵发生异常,开始洗涤所有接触到的东西……最后连夏侬身上穿的衣服都难逃魔爪,还差点因此溺毙。

“爱怎么样随便你……不过,你顺便也把拉寇儿带走吧。”

“嗯,那我去叫拉寇儿姊。”

薇妮雅困惑地看着这对兄妹,帕希菲卡却毫不在意地奔上二楼客房。

“那个……”

“反正我就先清洗衣物啰。洗床单、窗帘和枕头套就可以了吧?啊,花色更新比较复杂,等你回来再教我吧。”

夏侬苦笑说完,薇妮雅急忙摇头。

“还是不好啦,怎么可以让客人做那种事。”

“别在意、别在意……那丫头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任性的。对了,就当作住宿费优惠的谢礼吧。”

夏侬耸肩笑了。

中央大道上的商店街。

帕希菲卡她们正在其中一间,塔尔斯镇最大的杂货店内。

这家店的贩卖商品上至生活用品,下至当地土产,不但商品种类丰富,而且因为是大型店铺,价格也很便宜。

这种店以往只有在商品供给量充足的王都才看得到。

然而,莱邦王国近二十年来无战争,再加上不断兴修道路,货物的流通速度和流通量同时提升,如今乡下地方也时常可见这种大型店铺。因为十分方便,所以生意兴隆、顾客众多。

言归正传……

“哇,那个好可爱、好可爱哟,你看,对不对?啊,这个也好可爱耶。”

在店里雀跃奔走的……不是帕希菲卡,却是拉寇儿。

拉寇儿原本只是陪帕希菲卡她们出来逛街……但老实说,现在已经不晓得谁才是监护人了。娃娃造型的小花瓶、木刻书架、花布笔袋等地方特产……一见到任何有点新奇的东西,她便马上拿起来把玩。

不过呢,既然尚未冲动购物,或许就是仍保有最后一丝理性的证据吧……

“这个也好可爱哟,这个跟这个也好可爱……啊啊啊啊,还有这个!”

跟拉寇儿当了十五年姊妹的帕希菲卡,事到如今自然不会感到惊讶……不过,薇妮雅则是诧异万分地看着她兴奋地搜刮小饰品。

仿佛孩童般眼放异彩,兴高采烈的黑发美女……令人不禁为之莞尔。

“要不要到外面休息一下?”帕希菲卡对薇妮雅苦笑道。“拉寇儿姊,我们先到对面的路边摊休息。”

确认了频频大呼可爱的拉寇儿趁着空挡朝她们挥手后,帕希菲卡便与薇妮雅双双离开杂货店,来到道路对面的果汁摊。

“哟,小姐,新面孔呀。”路边摊老板爽朗地招呼。“旅客吗?现在这个季节还真少见哪。”

“嗯,对呀。”

帕希菲卡也宛如十年老友般地亲切应道。薇妮雅有时也很羡慕她这种无所顾忌的态度。

“大叔,来两杯你们的招牌果汁。”

“伤脑筋耶,咱们每种果汁都是招牌呢。”

“哎呀,那我真是太失礼了。”

帕希菲卡砰一声朝自己头上敲了一记爆栗。老板似乎很中意她的反应,乐不可支地笑道:

“嗯,如果硬要我选一种,那就是苹果汁吧。今年的苹果不错喔。”

“那我们就点那个。”

“马上来。”

老板在做好的果汁上面满满地挤了一圈鲜奶油。

“多给两位漂亮小姐一点。”

“哎,老板你这样子,人家会忍不住爱上你啦。”

“哈!哈!哈!那离开咱们这儿以前,还请多光顾啰。”

结束和老板的对话,帕希菲卡在围在摊子四周的一张椅子坐下,薇妮雅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我姊姊很奇怪吧?”帕希菲卡重新望着对面的杂货店,将苹果漂浮拿给薇妮雅。“明明不说话的话,还算得上美女呢。”

真要说来,帕希菲卡本人也是属于“一说话就破功”的类型,但薇妮雅当然不敢老实跟她说。她干笑着接过果汁。

“可是,能够那样醉心于一件事,我觉得很棒呢。”

“嗯,拉寇儿姊以前收集了很多那种小玩意。”

帕希菲卡一边回想起姊姊的房间,一边笑道。

三人的房间明明大小相同,但哥哥和姊姊的房间密度,简直就象森林跟沙漠的区别。不过,拉寇儿整理得很干净,因此也不至于没有踏脚处。

帕希菲卡完全搞不懂那些小玩意好在哪里……但她还记得姊姊将它们视为珍宝、宠爱的孩子般地细心收藏。

“可是……我们离家旅行时,她全部扔掉了。隔了这么久又看到那些小玩意,才会那么开心吧。”

另外,她也记得当时姊姊将所有东西抛入火海的身影,仿佛强迫自己斩断对往昔生活的眷念。

“是喔……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要出来旅行呢?”

看起来不象观光旅行,现在也不是玛乌杰鲁教的朝拜旺季。

他们在塔尔斯的这一星期,每天都无所事事,悠哉度日。

“唔……你想知道吗?”

“呃……虽然觉得很失礼,不过多少还是会在意客人的来历,因为我们家的客人很多都有隐情。”

“隐情?”帕希菲卡脸色一变。

“例如被人讨债的啦,想要白吃白住的啦。毕竟我们家收费低廉,又几乎只有我一个人经营,很多人都认为好欺负吧。”

“啊,那种客人呀。嗯,原来如此,真的很辛苦呢。”

帕希菲卡点头如捣蒜,沾了满脸鲜奶油。

“没关系啦,我也已经习惯了。”

“所以才想知道客人的来历是嘛。”

“没有啦,卡苏鲁你们已经预付了一个星期的住宿费,我没有强迫的意思——”

“那么……”象是要阻止薇妮雅说下去,帕希菲卡抢着道:“只要你停止再这样对我客套下去,告诉你也无妨。”

她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

“呃……”一瞬间,薇妮雅感到一阵困惑。“你的意思是……”

不……反问她的同时,薇妮雅也发现了。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跟那时相同。

旧时记忆划过脑海——很久很久以前,唯一一次对她伸出的小手。

……你愿意跟我玩吗?

那是尘封多年的回忆。因为太过遥远,如今已无法触碰的回忆。

他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很久了。

“我……”

她一直要求自己做个沉着冷静的人,要求自己和他人接触时谨言慎行、举止合宜——绝不让他人窥见自己的内心世界。

压抑真实情绪,说客套的应酬话,不对无谓的事物显露兴趣。

那是为了跟他人保持距离,避免自己涉入他人的内心世界,同时避免他人进入自己的世界。

对薇妮雅而言,与人深交是臆见痛苦的事。

他已经不需要朋友,再也不需要朋友了。

她这么认为,至少过去一直如此。

“不,那个……”

“嗯?”

帕希菲卡象在敦促她开口,凝视着薇妮雅的眼睛。

没有心机、不带恶意……但也因为如此,这个少女的眼神将薇妮雅逼到了极限。

“嗯……”放弃挣扎的薇妮雅生涩微笑,然而那绝对不是不开心。“告诉我,帕希菲卡。”

“好啊,虽然有很多原因啦,”帕希菲卡满意地笑了。“但终归都是因为我……我不能一直待在固定的地方。”

“咦?”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啦,夏侬哥和拉寇儿姊是为了陪我,才会永无休止地四处流浪。”

她若无其事的说。

但薇妮雅并未忽略潜藏在她表情里的某种落寞和早熟。平常习惯压抑内心感情的薇妮雅,对他人的情绪变化也格外敏感。

漂泊四海的生活,并不象旁人所想的轻松。假使没有可供证明来历的相关文件,既不能工作,也无家可归,是颇为伤神的一件事,有些地方甚至将流放他乡视为一种死刑。

“是我剥夺了一切,是我抢走了拉寇儿姊和夏侬哥的家庭、兴趣、朋友、故乡和平凡的生活。”

“什……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

帕希菲卡话语一顿。

尽管答应告诉薇妮雅,但究竟该说多少,或许她自己也很犹豫。

“那是因为汝等乃禁忌之故。”

斩钉截铁的话语从两人背后传来。

帕希菲卡愕然回头,薇妮雅象是被她的反应传染,也跟着回望。她们看见四个站在街角的男人。

仿佛没有实体的幻影,隔绝于街头喧嚣之外,悄然伫立的四道人影。

四个人都留着小平头,身穿灰色外套,不,就连其余各处也都惊人地相似。

他们并不象夏侬和拉寇儿是天生相似,而是面具般的一号表情、人偶般的机械动作,以及其他小习惯等,宛如恶作剧似的整齐划一。

男人们一齐朝她们走来。

分秒不差地从怀里取出两把新月形状组成的奇怪小道具。

“薇妮雅,你快逃。”

帕希菲卡低语。

薇妮雅虽然发现帕希菲卡很紧张……不过也察觉到她并未混乱或疑惑。

那是坦然接受事实的一种冷静。不但坦然接受,同时勇于应战。

“那些家伙的目标是我,你只要赶紧逃走,他们不会追你的。”

男人们的动作非常缓慢,因此周围的人并未特别注意他们。

熙来攘往的街角风景里,镜中虚影般的男人们有如日常生活里骤然迸裂的黑洞。

薇妮雅犹如一脚踏了空,思考顿时停滞。

什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快走!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

“可、可是……你……”

男人们手里的工具白光飞怏漾。

那是刀刃。除了握柄以外,工具外围研磨得比刀剑更加锋利。大小刚好可以收在怀中,但握在手里足以承受刀剑斩击,向前击刺亦能斩杀对手。由于形状复杂,投掷时可以划出难以预测的轨道,袭击牺牲者。

薇妮雅当然无从得知,那是一种称为“双月刀”的特殊暗杀武器。

“肃清。”

不知是谁开口,也或许是全体同声唱和,但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太大分别。

“住……”薇妮雅无法完全了解整个情况,但她很清楚那些人要对帕希菲卡不利的事实。“住手——”

双月刀犹如斩断叫声般地掷出。

四把急速旋转的刀刃宛如被吸引似的逼近帕希菲卡——

“……墙啊,阻挡一切。”

锵!

清脆的声音响彻商店街,几何图形的光芒重叠般地乍现——在帕希菲卡她们前方形成一面盾牌,阻挡了双月刀的攻势。

军用防御系魔法“塞壁”(Midgard,意为“中央之国”,北欧神话里指人世间。)。

“……?!”

原先一无所觉的人们,这时才初次转头望向她们。

然后——

男人们的视线前方,是一个黑发与外套随风飞扬,既未讶异、亦不惊慌的女魔导士。那飘然盈立的风姿,美得叫人不禁逸出叹息……

“拉寇儿姊!”

……可是,她胸前却抱着装满小杂货的纸袋,要说她脱线,还真有些脱线。表情依旧庸懒幸福,完全看不出一丝紧张。

“请问找舍妹有何贵干?”拉寇儿的口吻就象巧遇附近邻居。“……各位肃清使。”

男人们没有回应。

下一瞬间,他们又同时从怀中取出第二把双月刀。

毫无半分踌躇迷惑,一旦站到目标前,他们就只会依命歼灭对方。

拉寇儿于是伸出右手念诵:

“炎之民,飞舞吧。”

压缩在拉寇儿深层记忆的启动手续瞬间解冻,在设定成用来执行魔导式的假想意识中展开,以不到原本十分之一的时间还原军用攻击性魔法“炎阵”(Muspelheim)。

爆炸声在商店街的正中央响起。

由于突如其来的爆炸,路人纷纷惊叫伏倒在地,袅袅上升的爆炸烟雾和沙尘将街道涂成一片雪白。

“帕希菲卡!薇妮雅!”在烟雾弥漫中奔向两人的拉寇儿说道。“快逃吧。”

“会不会做得太夸张了?”

听见帕希菲卡的询问,拉寇儿微微侧头说:

“对方可是肃清使哟。”

她的语气依然平稳,全无懊丧之情,只不过淡淡地叙述事实。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他们……假使传闻属实,我应该打不过他们,我们得赶快跟夏侬会合。”

拉寇儿说完,猛然大力拖着两人的手臂奔出。

“搞什么……”

不知在第十几次的唠叨后,夏侬将床单扔进洗衣桶。

堂堂一个大男人以略显难堪的姿势弯着腰,抹好肥皂,开始在洗衣板上搓揉。明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工作,他的表情却象是乐在其中。不过,当事人似乎尚未察觉此事。

“真麻烦哪!这个……污垢……该死的,怎么洗都洗不掉……嗯……”

看来他是个很容易认真起来的人,一股劲儿地拼命刷洗床单边缘的污垢,虽然满口怨言,但看来他应该并不讨厌这种工作。

“……你一定会是个好新娘的。”

声音蓦然响起。

“多管闲事。”

夏侬以意志力压下内心的惊讶,头也不回地应到。

要是现在回头,那一瞬间就会出现防御空隙。对方既然可以伸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他身后,下次夏侬露出破绽时大概就会贯穿他的心脏。

——是谁?

夏侬确认对方没有杀气后,缓缓起身,回头。不用说,他的右手仍旧轻握刀柄,随时可以抽出挂在腰际的长刀。

“咦……?”

夏侬蹙眉盯着跟他搭讪的人物。

“‘守护者’(Guardian)卡苏鲁姊弟中的弟弟——夏侬卡苏鲁,原本我还猜想是个怎么样的家伙。”

“……”

“想不到竟是个很适合穿围裙的小子。”

“就说不用你多管闲事。”

夏侬一边扯下围裙一边说,脸上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双颊隐隐泛红,毕竟还是有些害臊吧。

“别生气,我这是在夸你可爱。”

“我才不想被小孩子说可爱咧。”

是的!

现在站在夏侬面前的——是一个还不知有没有满十岁的年幼少女。足以吸引众人目光的端丽五官,完全没有少女身上常见的不确定感与柔弱。几乎和身高相若的长发扎在背后,伸得长长的紫色蝴蝶结,犹如搜索猎物气息的兽耳。

美丽……非常美丽的少女。

只是,她的美有一种生硬的感觉,这个少女宛如一尊精心雕塑成的人偶。

美则美矣,但少了一份天真。这个少女身上找不到布娃娃的可爱,只有玻璃人偶的美。

视焦仿佛固定在无限远方,紫晶眸子静静映照出夏侬的影象。

“不过,你可能没有外表那么小吧。”

“喔?为何如此认为?”

“即使现在这样面对面,我也感觉不到人气。你不是实体,而是幻象。虽然不晓得是光学系的幻影魔法或者心理系的幻想魔法,但既然是幻影,当然可以变成任何姿态。”

就象在证明夏侬所言不虚,少女有如大人似的耸耸肩。

“嗯……正如你所言——不过,现在这个外表并不是我自己设定的,那种事也不重要,我今天是来给你一个忠告。”

“忠告?”

“有新刺客来了,是玛乌杰鲁教的暗杀部队,她们现在正遭到袭击。”

少女仿佛要观察夏侬的反应,此时缄口不言。但他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态度,并未露出任何明显的变化。

“……一点都不意外跟紧张啊。难道不担心妹妹发生意外吗?”

“因为有拉寇儿跟着她。倘若帕希菲卡遇害,塔尔斯此刻早已化为一片火海了。”

夏侬说完,再度眯眼凝视少女……的幻影。

“……就算我问你是谁,你也不会告诉我吧?”

“我不会强迫你相信我,但我跟你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至于我的来历,现在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不过告诉你名字倒也无妨。”

少女一时露出沉思的神情,接着静静说道:

你就叫我亚菲吧。“

“是暱称吗?”

“不,是简称。你记好了。”

少女——亚菲说完,影象就开始缓缓摇曳。少女的幻象在下一刹那迸裂成无数碎片,最后溶入虚空消失不见。

“……莫名其妙。”

夏侬抓着脑勺,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看样子帕希菲卡她们总算摆脱敌人的攻击了。

“那、那个……”

在不明就里、视线左飘右移的薇妮雅眼前,行李干净利落地整理完毕。

他们一直过着这种生活吧。那种熟稔的动作,在薇妮雅看来反倒显得无限悲伤。

迅速而确实的撤退作业。

没有残留任何东西。回想起来,他们也只在大熊厅住了一个星期。倘若就此离去,肯定不会留下任何他们居住过的痕迹。一切就象一场梦,徒留往事供人追忆。

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唯有不断被人追逐、不断与人战斗的日子,薇妮雅甚至无法想象,那是怎么样的生活方式……

“对不起,害你也被牵连了。”短时间的整理后,帕希菲卡说道。“我有点松懈了。旅行久了,难免感到疲倦,明知不可能,还是忍不住要幻想……搞不好可以在这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帕希菲卡……”

“有好朋友、有家可回……我总是忍不住痴心妄想。”

这些世人理所当然拥有的东西,在过去就连他们也不觉得拥有这些是何其幸福的事,原本应该平凡而微不足道的喜悦。

对现在的帕希菲卡他们而言,那却在极度遥远……遥不可及的远方。

“不过,你不用担心啦。只要我们离开,他们就不会为难薇妮雅你了。”

——你们要走了。

薇妮雅心想。

对塔尔斯镇来说,他们本来就只是过境旅人,一旦离开,便永无相见之日。至少帕希菲卡他们不会与她再度相见——为了避免造成薇妮雅的困扰,他们会头也不回地离去吧。

薇妮雅胸口一阵郁闷。

原以为可以和他们结为好友。

好不容易……帕希菲卡才向我伸出了友谊之手,向我这种人伸出了友谊之手,而我也终于可以单纯地喜欢他们。

可是帕希菲卡……连你们都要走了吗?

若是因为被对方厌恶,分手也无可奈何;若是因为对方有其他要事,她自然不能拦阻;如今却得因为这种蛮横的理由分开。

“那、那个……”

不知所措的薇妮雅试图开口挽留,但惟独这种时刻,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明明只要说一句真心话就好……

“……不妙!他们已经来了。”

夏侬低语的同时,大熊厅的玻璃应声随裂。

肃清使们踢破窗户,跃入大熊厅的餐厅。

到双脚落地为止的那一瞬间,肃清使们就能确认好目标,进入攻击状态。按照原定计划,落地声响起的同时,事情理当结束。

四双眼睛在半空中捕捉立于餐厅一隅的夏侬。

——确认肃清目标。

四名暗杀者并未出声,甚至没有交换眼色,却以相同的思维同时完成结论。

——肃清!

四把刀刃迸射。

完美的同时攻击。绝非一把刀剑所能抵挡。

纯白色彩扩散。

他们投掷的双月刀全数被挥起的桌巾弹开。平常用来维持餐桌清洁的棉布,只要给予适当的回转与速度,便可成为弹飞凶器的盾牌。

双月刀或在地板空转,或者刺入墙壁停止。

“啊啊……”

夏侬逸出呻吟。

“我好不容易洗好的……”

夏侬抛开桌巾说道。

白布成功阻挡肃清使们的第一波攻击,不过接触凶器的部分也因此绽线裂开。

肃清使们已然进入第二波攻击。

四个人将夏侬包围在半圆里,双手拿着全新的双月刀,摆出格斗架势。

餐厅是大熊厅里最大的房间,但跟室外相比,动作仍大幅受限。双月刀原本就是利用投掷来弥补攻击范围过小的缺点,一旦换成室内战斗,那种缺点反倒成为它的优势。

另一方面,刀剑的攻击范围虽然较广,但也需要足够的挥舞空间。相较于随便殴击就能造成致命伤害的双月刀,谁占上风已不言而喻。

他们仍旧没发出任何暗号,四人份的手脚却同时袭击夏侬。

夏侬或者迅速闪身,或以长刀挡架,然而,仍有一招闪躲不及,刀刃檫过他的脸颊。

瞬间的迟疑……血珠有如回忆般地自脸颊浮起。

“啐……”

对手很强劲。单打独斗都不是夏侬的对手,但四个人加起来的战斗力则在他之上,只要稍有闪失,双月刀大概就会刺入他的要害。

幸好先让帕希菲卡她们躲进后方厨房,暂时无须顾虑她们的安危。

“肃清使吗……”

市内一阵刀光剑影。

攻击与攻击间全无空隙。除了一对四的不利条件外,肃清使们的动作仿佛经过怪异的控制,以分毫不差的相同动作,攻向夏侬的同一处要害。那幅景象犹如一头四人组成的猛兽。

“虽然听说过教会有自己的暗杀部队,可是这些家伙看起来还真是郁闷哪。不但动作一致,连脸皮都弄成一个模样。”

因为攻击模式相同,所以一旦习惯,就很容易防御。然而,他们以相同容貌、相同姿态、相同武器、相同技巧接连不断的进攻,夏侬不停闪躲之余,他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跟多少人对敌。

两面镜子间无限延伸的恶梦。

而且,这场恶梦还会剁杀人类。

夏侬浑身已经遍布双月刀的刀伤。尽管伤口不深,均无大量出血……但失血不停消耗他的体力。

“……”

从厨房门缝观看这幕景象的薇妮雅竭力抑制惨叫。

全身浴血的夏侬有如流了一场大汗。第一次近距离目睹真实战斗的薇妮雅,也只能不停喘息地注视这一切。

然而——

“全为了我主玛乌杰鲁……”

“我等四为一,一为四……”

肃清使们的声音庄严回荡,仿佛在宣读圣谕。

“不背叛,不违誓……”

“我等因信仰合为一体……”

“信仰才是我等完美的羁绊。”

他们没有“同伴”这种意识。

他们是对方的一部分,是对方的分身,因此,无须事前约定或暗号,便能以相同技巧、相同力量、相同思维,如出一辙地行动。就象一头猛兽,没有必要察觉自己四肢的动作。

“……”

肃清使们的话语,冲击着薇妮雅的心灵。

完美的羁绊。

永不断绝的联系。

那里没有背叛、没有孤独、没有绝望……

薇妮雅喘息般地吐气。

看着肃清使们没有丝毫怀疑、相信对方一如相信自己的身影,薇妮雅感到非常羡慕,羡慕得不能自已。

然而——

“……那根本不是羁绊!”

伤口随着每次动作喷洒红雾……但夏侬的声音里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焦虑,只是一派烦闷。

“你们之间的联系的确很厉害……”

事实上,夏侬找不到反击的空档,可是也不可能一直防御下去,倘若继续失血,等疲劳累积至一定程度,终究会出现致命的破绽。

“可是,那根本算不上什么信赖!你们以前一定很害怕吧?害怕与人接触……害怕被出卖、害怕受伤害,所以才会否定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不是吗?”

就在那一刹那,夏侬脸上浮现野兽般狰狞的笑。

“……!”

看着他的侧脸……薇妮雅有种他在对自己说话的错觉,全身一阵战栗。

“什么信仰?别笑死人了!你们只不过是没有相信的勇气,选择停止思考罢了!”

肃清使们沉默不语。

但在那一瞬间,薇妮雅觉得他们的动作似乎失去了流畅。

夏侬强行冲向最接近的肃清使,挥刀进攻。肃清使也举起双月刀挡架,但无法化解他的攻势。

维持刀刃相碰的姿势,夏侬猛力将肃清使推向大熊厅的墙壁。撞上墙壁的肃清使似乎伤了背脊,发出一声哀号后便停止动作。然而,夏侬破绽百出的背部也整个暴露在其余三人面前。

——机不可失!

三人如此判断,同时攻向夏侬的背部——

“所以你们才会这么容易上当!”

背对他们说完,夏侬……猝然颓倒般的朝地板伏下。

出乎意料的招式,让三名肃清使的双月刀尽数挥空。他们或许并未察觉夏侬是故意将他们“集中”的。

“……雷槌啊,击出!”

拉寇儿的声音穿墙而来。

已经完成启动准备的攻击性魔法,沿着水平线释放。下一瞬间,强烈的电光穿透墙壁,击向教会的暗杀者。

将行李放进马车后,帕希菲卡回头。

“……再见啰。”

尽管她强颜欢笑,但薇妮雅仿佛看见她内心隐藏的落寞。

“这一个星期真的很开心,谢谢你喔。”

帕希菲卡说完,背转过身。望着她显得娇小无比的背影,薇妮雅冷不防脱口:

“等等——”

听见那声响亮的叫唤,帕希菲卡、夏侬和拉寇儿背脊一震。

按捺住内心的动摇,夏侬他们回头看见的是——满脸笑意,甚至可说是异常亲切的薇妮雅。

“你们该不会以为可以这样一走了之,假装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吧?”

“咦……不……”

夏侬额上冒出冷汗。

相较之下——仔细一看,笑盈盈的薇妮雅额头却是青筋暴起。

“我们如果再留在这里,会造成你和塔尔斯居民的困扰,所以——”

“用那种理由敷衍我是没用的。旅馆被弄成这样,你说该怎么办?”

薇妮雅说完,用手比了比大熊厅被破坏殆尽的厨房、餐厅和外墙。

旅馆原本就很老旧,再加上夏侬和肃清使的激烈战斗,以及拉寇儿的攻击性魔法,最终导致这幅惨状。

“我要向你们索赔喔,卡苏鲁先生。请你们给我好好修理,直到大熊厅可以重新营业为止。”

“可是,那个……我们现在手头很紧……”

离家至今一年有余,从家里带出来的旅费即将用尽,偶尔在旅行当地短期打工的报酬也很有限。

总而言之,夏侬他们无法立刻赔偿所有损失。话说回来,要是他们有钱,也不会住在大熊厅,还拜托薇妮雅给他们打折了。

“没钱的话,就只好请各位在这里打工偿还了。还清以前,不准你们任意离开!”

“不,可是杀手——”

“别想用那种借口打发我!反正这个样子也做不成生意,我只有上吊一途了。”

薇妮雅双手叉腰,目不转睛地瞪着三人。夏侬他们慑于她的惊人魄力,一时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呆若木鸡地看着她。

不过……原本应该生气的薇妮雅,看起来却好象有点开心。

“呃……那个,所以说……”

“接下来的住宿费只收你们成本价,所以你们要给我好好工作还钱,知道了吗?”

“不,那个——”

“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三人同时低下头。

就这样。

夏侬、拉寇儿和帕希菲卡三人,在塔尔斯镇的停留期间又得延长一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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