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上风平浪静,丽日当头,白云消踪,澄空难得的呼应起湛海的蓝色旋律,一色的海天畅得人周身清爽,一艘三桅商船正悠闲地飘荡。
此刻,商船主桅顶端并不宽敞的哨堡里,两个赤膊的水手抱膝对坐,魁伟的身材让他们即使盘坐着也可半露头角,随时俯视着四周的情况,不过这样和畅的海天风光,实在难以让人提起十足的警觉,久久空荡的海面也早已耗尽了两人的耐性,他们便趁着对坐的闲情,在目光相对之际,互相抛些空洞的话题,茫无目的的闲聊着,打发这一天的顶上时光。原因是今天接班的那对岗哨被临时调走,一整天的警哨便压在这对难兄难弟身上。
其中一个年长的,拨弄了几下被海风拂乱的环髯,狠咽了口沫子,恨恨的咒怨道:“早不调,晚不调,偏偏赶上咱们这遭!嗨!你说这东海的日头也真诡诈,可比西海的烈日后劲猛,这么温温吞吞的一早晨晒下来,烘的我嘴唇都皴了,真是磨人呐!”对面略显憨态的敦实黑汉深有同感,面作苦涩的瓮声应道:“确实难受得紧,不过坎头儿特意吩咐咱们用点心,可不敢怠慢,比起他的拐杖啊,我宁愿日晒。”末了还憨笑着带过话里的惧意。一联想到坎头的棍杖,老水手不由得喉头耸动,更加频繁的摆头放哨,趁机缓解那阵涌上的心虚,又故作神秘的赶忙塞上新话头:“你说就这一船石雕和零碎散货,至于这么上心吗!还抽走那么多弟兄,你说这里面是不是藏什么猫腻?”那边一打这神神叨叨的氛子升起时,心里就竖起警盾,颇有些抵触,此刻干脆茫然畏缩的猛摇起头,卖力的张望起来,老水手见着憨货又犯难的打起迷糊,便自觉没趣的别别嘴,站起身来,舒展筋骨,却不经意的瞥见一道靠着舷梆一动不动的落寞背影,脱口道:“看那边那个从天而降的蛮小子,躺了半个月,我还以为这小子是活死人呢!”这时,憨汉也扒着哨堡沿子,换了个合适的角度,纳罕的细瞅起来:跟他们相比,这小子确实显得稚嫩,还没练就一身坚韧的古铜皮囊,浓黑的头发依旧竖指着,棱角突兀,血气方刚,正值该狂妄不知所向的放浪年岁,可是如今却脸色枯槁,眉头紧皱,神情萧索而靡顿,触目时更是让人如坠寂寥深秋,霎时感觉身旁飘花落叶,风刀霜剑,实在惹人气恼!
老水手接着说道:“我听那天起锚的森尔说,这小子乘着泡泡就钻出海面,风那么一荡,就給拍到副帆上,啵吧一声,泡泡就给帆上的锐刺扎爆了,他就这么硬生生掉到舵台上,你说那几层楼高的地,没遮没拦的一气栽下来,没死不说,愣是连朵血花都不溅,啧啧啧,这小子……唔……”他故作停顿后,摆出一副仔细揣摩的神色,大有语出惊人的架势。于是在憨汉殷切的注视下,老水手悠悠的晃着脑袋,鼓起腮帮,拖着沉疑的长音,最终揭晓着:“不简单啊!”直叫憨汉瞪傻了一对牛眼,不禁腹诽:跟没说一样。正当这时,让人牙酸的刮挠金属般的刺耳声响猛的贯入耳中,正扒着沿子一番腹诽的憨汉子顿时一阵寒战,身子便不自主的向哨堡另一侧护沿撞去,而在他顺势倾倒的一瞬间,骤然放大的瞳孔中,忽的映出老水手被带得凌空倒飞而起的情景。在那一瞬画面里,他清晰的看到老水手骇然欲绝的惊恐表情和那双疯狂挥舞却无所抓挠的手臂,那一刻他脑海里倏地闪现出老水手落桅而横死甲板的惨象。与此同时,商船其他各处也正重复着类似的情景,唯独侧舷旁的蛮小子如生根一般牢牢扎在原地,分毫不移,猝然不惊。
就在异变骤起骤落后的片刻,“触礁”示警那嘹亮的号角声立时响起,之后拖着呜咽似得冗长尾音传遍每个角落,紧接着,一阵踩踏甲板的疾走,便见几处舱门里涌出几道有序的人流,快速的的各自分散到商船的各个位置,迅速的调整到防御阵态,静静的等待着肇事之徒。处在阵型心脏位置的舵首高台上,也不知何时多出了几道身影。此刻,这几人面朝船尾,其中三个面色肃寒,黑衣革履的魁拔大汉一丝不苟的护着中央处一个被衬得单薄且略显佝偻的古稀老者,脸上大片瘀滞的色斑与刀痕般的皱纹不住的述说着他漫长岁月里所饱经的历历风霜。此刻,他浑浊的老眼里正泛着一丝寒光,注视着船尾方向,那里一点豆大的船影正自远方缓缓的逼近。忽的,惊咦之声从旁响起,原本静静侍立一侧的一个独眼疤脸的凶悍水手,正是之前憨汉提及的“坎头”即坎约尔船头,在一丝不苟的对着老者作揖为敬后,才猛地转向老者身旁一个冷峻无波的黑衣男子,急忙提醒道:“科普大人,你看那船不是三天前逆向和我们擦身而过吗?”科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后,也不回应坎约尔,直接转向正瞩目他的老者,恭谨的微微点头致意,得到肯定的老者再看那船时表情不觉得凝重几分,略显尴尬的坎约尔毫无怨色的继续沉默起来,恍若无事。而在老者静默的注视中,那不断逼近的海船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一阵乱风荡动旗幡的颤鸣,不久便见桅头上“骷髅十字骨”的海贼旗帜飘扬漫卷,簌簌的抖动作势,原本海船上道森商行的标志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换成鱼骨纹印,贼船的标志一一集齐,船主的身份早已呼之欲出。
“狡诈的贼子”坎约尔心中顿时恍然的暗恨道,不仅是他,此刻舵首上其他四人也有同样的感受:这贼船之前装作商船逆向驶过,错给众人前方航路顺畅无阻的假象,还顺便利用了水手警前不惕后的漏洞,尾随监视本船的动向,至于那陷阱恐怕早就设好,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说这货贼人早就洞悉了本船的航行路线,深究至此,老者目光淡淡的飘过卑身侍立的坎约尔那道可怖的贯穿左脸的竖疤,略一计较便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摸样。忽的这一干人听得一声大呼“坎头儿,是珠鱼骨!”坎约尔循声觅去,只见得力臂膀之一的乌乎伸颈大呼,同时指手作引,一眼望去,只见散发着乳白色荧光的海胆状物事正悬在海面,上下作颤,自此坎约尔彻底悟出了海贼的伎俩:珠鱼是海中一种俗名“盘龙香”的奇异珍鱼。它昼伏夜出,平时窝在深海里,把身体缠成螺旋滑梯状,纵跨几层海域,而珠鱼骨骼仿佛一串佛珠,每节短骨都珠圆玉润,遍布棘刺,状如海胆,更兼其骨质柔韧有弹性,内里呈海绵状,可以自由充气,只要把握好充气量便可以适当地控制它的沉浮,若是放诸深海,忽的充气上冲,那劲头足可洞穿寻常船体。此外,珠鱼往来如梭,极难捕捉,又稀罕之至,多供作贵族的炫耀身份的玩物。坎约尔虽恨这龌蹉伎俩,却不觉得动起这鱼骨的心思,至少在这船上,他是说一不二,尽管雇主强势,但凭他们身份眼光都不大看得起这些玩意,他自信的揣摸着,不觉露出贪婪的目光,脸色涨红,勾起的嘴角带动着左脸长疤蜷曲扭动,恍若千足蹑步的蜈蚣,将这一幕尽收眼中的老者顺势提议道:“情况已经明朗,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坎约尔船长。”他的声音仿佛破漏的风箱,浑浊而沉重,这平淡的话语出自他口,竟变得如同狐诉鸦噪般叵测而烦心。但对于正沉浸在黄金美梦里的坎约尔来说,这声音却好比天籁,他如蒙大赦地赶忙抱拳俯首,一直倒退至阶梯处才转过身去,信步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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