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
大竹峰满山都是竹子,那竹子种类繁多,在外界还是一片严寒,在风回峰依旧是只有光秃秃的红杉木时,一片青翠。
萧然还是第一次来大竹峰,只不过他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竹海美景。
此时,大竹峰一片静默,让本来就人丁稀少的大竹峰,显得更为寂寥,在风吹过竹林时,吹来了一阵伤感。
只有大黄狗和猴子小灰,依然在漫山遍野的跑,给这沉寂的大竹峰带来了一股生机。
萧然御下飞刀,缓缓站住守静堂前,道:“风回峰弟子萧然求见田师叔。”直到片刻之后,守静堂中才传来一声有些落寞的声音:“进来吧!”
踏进守静堂。
守静堂中一片沉默,田不易突然显得苍老了许多,那矮胖的身子显得有些萧索,苏茹今天也是神情低迷,宋大仁更是不敢说话。
同时,齐昊也站在一旁,身边跟着田灵儿。
众人看着萧然进来,一时不知他为什么来到这里,还是齐昊开口道:“萧师弟也来啦!”
萧然轻轻动了下眉头,点了点头,道:“嗯,我来看看小凡。”
田不易终于开口道:“你有心了,你师父知道吗?”
萧然摇了摇头,但还是回答道:“我并没有隐瞒自己来大竹峰的事情,家师既然不阻拦,那也就是默许了。”
此时,苏茹道:“萧师侄,小凡自来对你颇为信服,你既然来了,还是去劝劝他,毕竟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萧然沉默了良久,他虽不愿让苏茹失望,但也不得不实话实说:“苏师叔,小凡的性子你们还不了解吗?他若愿意说,他自然早就说了,如今他不愿意,我虽是他兄弟,也不能让他开口,不是吗?”
田不易冷哼了一声,怒道:“这个孽徒。”
苏茹显然对张小凡已经无奈,看向宋大仁,只得道:“大仁,你带你萧师弟往后山找你小师弟。”
宋大仁躬身道:“是。”
回复了苏茹和田不易,转身看向萧然,道:“萧师弟请!”
萧然却向田不易见了一礼,道:“多谢师叔,我见过小凡之后,就自回风回峰,不再向两位师叔辞行了,请两位师叔恕罪。”
田不易根本无心理会这些细枝末节,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好好陪陪他。”
萧然转身,紧随宋大仁走出守静堂,往后山行去。
后山之路,一直通往黑竹林,那林子是大竹峰弟子三年必修功课的地方。所以,张小凡在大竹峰五年,倒有三年时间往返于这条路。
这条路一定发生过很多故事,也包含着张小凡很多的往事。所以,这在大竹峰的最后一天,他选择了这里。
真的只是最后一天了吗?
两个人走的很静,寥寥数语之后已经再没有任何话题,那静默让人颇不好受。只是这静默如今两人已经习惯。
后山不远,几十里的样子,片刻既到。
只见张小凡静静的坐在地上,眼望着竹林,他的身旁靠着一绿衣少女,正是鬼王宗鬼王独女碧瑶。
不知这碧瑶为什么摸上了大竹峰后山,宋大仁一阵心惊,想叫,却是被萧然拦住。
萧然道:“他不会怎么样的,那碧瑶也只是一个痴情女子。”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打扰两人。
碧瑶默默的感受着张小凡的温度,她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无助和彷徨,她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坚持些什么?
只是这样的张小凡让她心痛。
张小凡淡淡的道:“为什么?”
碧瑶幽幽的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你又是为什么奋不顾身的救下田灵儿呢?”
张小凡不答,反而似回忆的说道:“我与田师姐一起长大,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师姐,但师姐一直喜欢的都是齐师兄,我明知她只当我是小师弟,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到不甘,那一日我看到夔牛冲向师姐,不知道为什么就毫不犹豫的跳了出去,当时我想,我可能就要死了。”
碧瑶看向张小凡,直到把他看的心慌,才问道:“如果那个人是我,你也会这样救我吗?”
张小凡苦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看着碧瑶那俏丽的容颜,想起过往的一幕幕,不由自主的说道:“或许……会的。”
碧瑶心中一暖,展颜一笑,道:“若换做是你,我也会的。”
这就是山盟海誓吗?也许,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但是与不是,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两个人的手已经紧紧牵着一起,就那样自然而然,仿佛一切本该那样。
碧瑶突然说道:“跟我走吧!”
宋大仁还没有从两人的关系中摆脱出来,听到这句话一惊,就要开口,只不过却再一次的被萧然拦住。
宋大仁有些恼怒,但看着萧然郑重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弱了下去。
片刻,张小凡有些惊慌,但依然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能!”
碧瑶有些失望,道:“这青云门,这大竹峰有什么好的,这些天你还感觉不到众人的变化吗?他们是容不下你的。”
张小凡苦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师父对我是真好,他虽然对我不假颜色,但我知道他是对我好。我虽然迟钝,但谁是真心待我的我心里明白,我不能对不起我师父。”
碧瑶失望的神色慢慢不见,突然展颜一笑,道:“我爹说你是内秀于心,果然不错,若你真的跟我走,你也许就不是张小凡了吧!”
张小凡突然有些感动,静静的看着碧瑶。
碧瑶不觉脸色羞红,迟疑道:“我能问你的一个问题吗?”
张小凡不觉点了点头。
碧瑶说道:“你能告诉我,那日你在小池镇的古井中看到了什么吗?”
张小凡想起那古井中的影像,一阵犹豫,看向面前的女子,缓缓才道:“若下一次我们见面,我就告诉你。”
只是,真的还有下次吗?
碧瑶笑了,笑的像一朵盛开的玫瑰,她笑道:“那好,我们说定了哦!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也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
说完,不舍的看了张小凡一眼,架起一道白光,往山外而去。
碧瑶已经走远。
宋大仁也已经走了。
萧然缓缓走向张小凡,那脚步声把仍旧在沉思中的张小凡唤醒。张小凡转过身,看到萧然,惊讶道:“萧然,你怎么来啦?”
萧然笑道:“我来看看你。”
张小凡不觉笑的有些苦涩,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如今这青云门已经闹翻天了吧!也许明天之后……”
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萧然看向张小凡,他突然发现他依然不是自我认为的那样了解张小凡。至少,他看的还不够。
在张小凡的身上,他看到了属于张小凡的坚持。
他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甚至不知道坚持的到底是对是错,但这种坚持,却让萧然找到了对张小凡另眼相看的原因。
原来,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这也许就是缘分。
他有很多想问的话,像说的话都再也说不出口,面对张小凡的坚持,似乎所有的疑问都变得无可奈何。
萧然转过身,看向草庙村的方向,道:“你还回过草庙村吗?”
张小凡不觉心痛,这是他不愿想起的伤,他的眼中有一滴泪悄然滑落,道:“没有了,我不敢回去,你呢?”
萧然缓缓道:“这次下山的时候,我回去看了一次,那里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上面长满了杂草,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样子了,也许你下次再去的时候,只有那颗村口的老松树了。”
他的语气依旧淡然,听不上是不是哀伤。
只是这淡淡的诉说,却让张小凡泪流满面,当一个人哀伤到只剩下淡然,那么这份哀伤已经刻进了心里。
张小凡声音有些哽咽,缓缓道:“你为什么还要回去?明知道……”
萧然转过身看向张小凡,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道:“当我睁开眼睛看到第一眼时,那血色夕阳下血色的草庙村,就已经刻进了我心里,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都要找到那个真相。”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拿出那个普智的木雕,迎向张小凡,淡淡的道:“而如今的草庙村只剩下四人,我不想你有事,告诉我,那大梵般若和噬血珠是他给你的吗?”
张小凡神情一变,仿佛多少年内心的那个秘密被人突然揭开,那脸上的震撼已然说明了一切。
死也不说……死也不说……死也不说……
普智大师的话过去了多年,依然在他耳边回响,他向这个人磕过头,叫过他一声师傅,并且答应过他,死也不说,即使这个秘密已经让萧然揭破。
张小凡抬起头,神情无比的坚定,道:“小然,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聪明,只是我依然不能说,也请求你不要说,况且……他已经死了。”
萧然瞪大了双眼,双目仿佛要崩裂,突然控制不住的大吼:“你知不知道你明天可能会死……”
张小凡突然低下头,但依然无比坚定的道:“可是我叫过他一句师父,我的一切都来自于他,我答应过他,即使死也不能说。”
萧然突然间无话可说,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于是,他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壶酒,扔给张小凡,道:“我们兄弟,似乎还从来没喝过酒,未免有些遗憾,现在我敬你。”
张小凡伸手接过,他突然觉得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忍不住兴起狂饮的冲动,道:“好,我们一干而尽。”
两个人同时拔开酒塞,仰头倒进嘴里,那酒顺着咽喉流进身体。同时,那酒因为喝的太急顺着嘴角打湿了前襟。
这酒很烈,壮的却是男儿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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