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马上 第二十章 家宅不宁（1）

李夫人刚吩咐丫鬟下去为李千金端早饭，李嬷嬷就跑了过来。已经五十多岁的人，脚下生风一样，几乎跌倒。

“夫人快去看看吧。红姨娘的脸都被秀姨娘抓破了，现正倒在地上哭呢。”李嬷嬷眼神里露出厌恶的光，这个秀姨娘，太欺负人了，同是做妾的，谁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你好好躺着。吃过粥就把药吃了，再捂着发发汗。别的都不要想。”李夫人柔声安慰母亲，一转身，眼神已是冰冷，吩咐李嬷嬷，“嬷嬷跟我走，我倒是看那个狐狸精能翻起什么风浪。”

李千金坐起身，斜倚在靠枕上，吃着小丫头送来的清粥小菜。“后院这么热闹，母亲又有得忙了。”

“小姐，你也别这么说。谁家不是一样的。将来你做了少夫人少奶奶，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奴婢倒以为，你可以先跟夫人学起来了，学点手腕，讨点经验。”疏梅一边为李千金夹菜一边说。

“我吗？不用。将来我夫君的后院，不需要这些女人。”李千金很自信地说道。想到裴义俊，嘴角又是一笑。

“小姐，唉......奴婢总觉得，你不该抱这么大的期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那都是戏里唱的，不可能有的。你看看哪家公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疏梅，他不一样。”李千金放下筷子，用丝帕擦了擦嘴角，抬起头，盯着疏梅，“真的，他跟别人不一样。他不是只会读书的傻呆子，他走过边塞，见过的人多，遇过的事也多。我相信他不会那样对我的。”

“奴婢也希望是这样的。”疏梅低垂下眼帘，轻轻地说。

“将这些都收下去吧。午膳继续送清粥小菜来，加一个稍微清淡点的鲫鱼汤。”疏梅走到外面，叫来一个远远守在屋角的小丫头，吩咐道。

“是，疏梅姐姐。”小丫头低头行礼，然后端起托盘走了。

“疏梅，去母亲院子里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李千金吩咐疏梅。

“小姐，你就别操这样的心了。自己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呢。”疏梅一脸的不情愿。

“疏梅，母亲只有我和大姐两个女儿，在府里众人面前好似抬不起头来一样。姨娘们欺负红姨娘，其实就是在欺负她。我就算不为她出头，知道事情怎样的，劝慰起来也能劝到点子上不是。”李千金一想到秀姨娘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的窝火。

“好吧，小姐，你躺下休息，我去替你走一趟。”疏梅说完，转身出去了。

刚走到李夫人的院外，便听到里面一阵闹哄哄。一进门，竟然看到红姨娘跪在院子里，李夫人站在她的身侧，李如晦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秀姨娘哭哭啼啼地，也坐在椅子上哭天抹泪，那硕大的肚子，仿佛就是一个重千金的筹码一般。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盘点心，到底是不是你送去的？”李如晦面色铁青，朝着秀姨娘发话。

“是奴婢。可点心每个人的房里都送到了，奴婢不知，为何单单秀姨娘的点心会有问题？”红姨娘忍着泪，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送去的，你会不知？”李如晦还没有说话，秀姨娘就伸手，朝红姨娘这边指过来。“送到我房里的点心，只经了你一个人的手，我吃了就肚子疼了。不是你，还会有谁？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说完，又是一阵哭声。

疏梅看到，红姨娘的左脸上，有一道抓痕，有血珠流出来，结成了血痂，紫红色的一道，煞是醒目。看到后，她心里暗暗惊叹，做妾的命真苦。若不小心调养，只怕会留下疤痕。

“为什么会是你去送点心，平时负责给秀姨娘送点心的丫头呢？”李如晦说完，眼神在周遭低头站立着的一群丫鬟仆妇脸上扫过。

“老爷饶命。平时是奴婢送的，只是那天，红姨娘说她恰好回房，可以顺路带过去。红姨娘的院子和秀姨娘在隔壁，奴婢便没有多想。便......便......”跪在地上的丫鬟朱青磕头如捣蒜，吓得身子瑟瑟发抖。

“你说，为何你会突然亲自过去送？”李如晦冷冷地看着红姨娘。红姨娘一个冷战，吓得没敢开口。

“老爷，是我让她送的。”李夫人突然开口。“平日里有什么好的，都紧着秀姨娘，第一个让她得到。这些点心，是从岭南运来的，极为难得，我便第一个分些给秀姨娘。朱青当时正在洒扫，恰好红姨娘要回去，便顺路带了过去。”

“朱青，你说，你当时是不是在洒扫？”李如晦问道。

“回老爷的话，奴婢的确是在洒扫。因近日秋风起了，院子里树叶落了一地，奴婢打扫的次数便多了。府里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可以作证。”朱青仍旧伏在地上战栗。

“那你就无法洗脱嫌疑了。路上只经你一人之手。来人，将红姨娘锁在房内，事情真相查出来之前，不许出门。夫人，这件事，就由你来办吧。”李如晦说完，一甩衣袖，站起来走了。

“是。”李夫人强忍着愤怒，低声回答。“来人，将红姨娘锁进她的院子。”她弯腰扶起红姨娘，“先委屈你了。我一定为你洗刷冤屈。有些人太不自量，天底下还没见过哪只蚊虫能够翻得起风浪呢。”

秀姨娘看到李如晦人都走了，看也没看她一眼，顿觉一肚子气没有出爽快，又拿起丝帕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啊，还没能出生呢，就有人想害你了。”

“来人，送秀姨娘回房，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也不能随意出门，以免再吃了什么点心，污蔑别人害她了。这府里人多，只怕想害她的人还有很多。”李夫人冷冷地吩咐。

“你......你别太欺负人。夫人怎么了？老爷可是会为我做主的。”秀姨娘一听也要锁她，顿时急了，一下站起身。

“哟，看来秀姨娘的肚子不疼了。那更好了，红姨娘都不用被关起来了。”李嬷嬷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个老奴才，你算哪根葱？”秀姨娘秀眉紧皱，轮圆了胳膊，伸出手掌，就要朝李嬷嬷打来。

“秀姨娘不可，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秀姨娘的贴身丫鬟莲儿一把抓住秀姨娘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秀姨娘看了一眼莲儿，又看了一眼李夫人，慢慢放下了举起的手，不甘心地托着肚子，跟着莲儿走出了院子。

“夫人，奴婢去了。夫人保重。”红姨娘行了一礼，跟着丫头走了。

疏梅躲在院门旁边，看到里面的人慢慢散了，便悄悄地也回到绣阁。

“怎么样？这次又为什么事？”李千金问道。

“听说是秀姨娘吃了红姨娘送去的点心后，肚子疼，下身还见红了。吃了大夫此前开的安胎药，虽然无大碍了，但她闹着非要找出害她和孩子的凶手。”疏梅将看到的和打听来的都一股脑儿说了。

“她就不能安生些，为孩子积点德。母亲怎么说？红姨娘怎么样了？”李千金忙问道。

“夫人说的话，老爷已经不听了。红姨娘被锁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了，老爷吩咐，事情真相没查出来之前，不能放她出来。唉，红姨娘要受苦了。”疏梅撇撇嘴。

“小姐，这些后院的事情，你不要瞎打听了。夫人特意让我来吩咐你，好好养病，不然就不带你去苏州了。这区区小事，她还应付得来。”李嬷嬷出现在门口。李夫人眼角余光看到了疏梅躲在门口鬼鬼祟祟，猜出了女儿是关心自己，因此便派李嬷嬷来告诉她，不要插手此事。

“我只是不放心母亲。后院女人的心思有多歹毒，只怕外人猜也猜不到。”李千金担忧地说道。

“女人啊，命苦。守着一个男人，还要应付一群女人。”李嬷嬷也叹道，随即又笑说，“小姐命好，以后定能找到一个和大姑爷一样专情的人来。”

“托嬷嬷吉言。我这里没事，嬷嬷快回去帮衬母亲吧。”李千金笑着说。

“是，老奴这就告退了。小姐好好休息。”李嬷嬷说完，福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吃完药又发了一阵汗，李千金顿觉头脑清爽，身体也没有那么沉重了，浑身的酸痛也减少了很多。“这大夫的药还真挺灵的，这才吃下去一副就好这么多了，看来三天准好。”

“小姐你还好意思说呢！”疏梅白了一眼李千金。“还要不要再写信邀裴公子见面？”

“这几天就不用了。等从苏州回来后，让他来我的房间见面吧。”李千金认真地说，却吓坏了疏梅，“小姐你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带男子来房中幽会？你知不知道，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是要命的啊。名节就不说了，必然是完了，老爷也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所以这件事，要早点有个了结啊。”李千金知道，疏梅不是在吓她，她心里已打定主意，要么就定亲，要么就私奔，今生今世，她认定裴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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