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凡人 二十 账本

孟凡英到底不是个小心眼的姑娘，叶德华把她抱进怀里那刻，她就原谅他先前的冷淡。虽然她一直没弄明白前后为什么这么大变化。

接下来的十几天，叶德华带孟凡英逛了大半个北京城，这是孟凡英和叶德华最美好的时光。有着年轻人单纯的爱和热情。还没有触摸到生活的复杂。

很多年后，孟凡英回忆起这段时间，还是唏嘘造化弄人。有些美好很短暂，却成为终身牵袢。

往事像电影在孟凡英头脑里放映，李淑芬突然没头没脑打断她“他妈么样，厉害不？”

“谁妈么样？”

“你这人想么事这出神？还能谁妈？德正的妈，你婆婆！”

孟凡英苦笑“你这还没进门，就问婆婆么样。这婆婆么样其实都是要看儿子么样做。”

孟凡英想起婆婆对自己的不冷不热，叹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该么样才讨得到她欢心。

“德华哥对你不好吗？”

李淑芬好奇的问。她跟德正好了好几年了，孟凡英跟德正哥认识还没年把时间就结婚了。看来这姻缘真是说不清。

“没有不好。不过好又是么样的？”孟凡英知道自己被很多姑娘羡慕着，嫁了个北京的军官。但有些事情她说不清楚，也说不出口。德华自从两人在北京结婚，度过了如胶似漆的一段新婚时间，那时候，德华不停想跟她亲热，也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可等过年回来，感觉却有些不对。有些事情摆不上台面，就像鞋子里有沙，磨脚，别人看不出来。只觉得鞋子漂亮。

“好不好还不知道？傻了吧你？”李淑芬以红娘自居，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儿。

她用手指捅了捅孟凡英，像宣布很大的秘密说“告诉你，今年年前我和德正要结婚了。”

孟凡英打起精神来“恭喜你。”说真的，她内心是真羡慕淑芬和德正。他们有的正是自己不能拥有的感情。凡英又想起了郭嘉为，眼睛有些酸。

她用双手揉了一把脸，想把那种让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揉走。生活才刚开始，德华对自己也没啥不好的。回来也给自己带礼物了，不就是对他妈孝顺么。那说明他好啊。

快到年底了，这天上午，孟凡英在场部正忙着，队上赶车的马大爷吁一声让驴车停下，喊“英丫头，你婆家托我带话，让你赶紧去一趟。”孟凡英跑到门边问“马大爷，知道啥事吗？”“没说什么事，你赶紧去就对了。”

孟凡英赶紧把队上的账本收起来，月底了又是年底，很多账要扎清，本来想加两个班把账做完的。现在她只得把账本收进挂包，带去婆婆家。

孟凡英中饭都没吃，风风火火赶到团风镇，还没跨进婆家大门，婆婆就站在门口不满意的说“现在才来？”

孟凡英一边取下肩上挂包一边问“妈，什么事这么急啊？”

“你五弟马上要结婚了，你当嫂子的要主动帮忙啊，怎么我不开口叫你来，你问都不问一声？”

孟凡英因赶路气还没喘匀，一听这话像大冬天兜头被泼一盆冰水，透心凉。

气话都快出口了被她生生咽下去，五弟德正帮过她，淑芬和自己关系也很好。现在和婆婆闹起来搞得大家都没意思。

“我这不是赶着来了吗？有什么事要我做的，你就直说吧。”

叶老太心里就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嫁出去的姑娘娶进门的媳妇。取个媳妇还跟着个老娘在身边，这老四不是还要照顾她娘家么？

“把左厢房腾出来，打扫干净，再把墙上糊上报纸，就给老五他们住了。”叶老太手里也没闲着，在补孩子们的衣服。几个外孙长得快，衣服短了得接一截，实在小了接不了的就给弟妹。

孟凡英直接进了厨房，在大水缸里舀瓢凉水，喝了几口。打开黑漆漆的木橱柜门，什么吃的都没有。鼻子一酸，赶紧出去开始做事。

德正刚从外面进来，看见孟凡英，热情招呼“嫂子来了，快歇歇吧，我来做。对了，你吃午饭没有？”

叶老太在门口喊“德正，你去隔壁家把玲玲喊回来。辅导下她的学习。清清扫扫不就是女人做的事，你个男将插么手。”

“妈，这桌子椅子很重，嫂子一个人怎么搬？我跟她一起搬出去再找玲玲。”

德正朝叶老太方向努嘴，小声说，“别理我妈，老封建。咱俩一起做。”

孟凡英笑了，这个五弟真不错。为他结婚忙也心甘情愿。淑芬真幸福。

房子腾空后，德正拿来一叠收集起来的旧报纸。孟凡英用米汤熬成浆糊，找把刷子，一人刷一人贴，把个小房间弄得像那么回事了。弄完后天已经黑了，孩子们也都回来了，大人小孩一桌子，就着咸菜喝稀粥。叶老太从锅底捞稠些的给德正。“你身体本来就弱些，又是男将，应该吃些干的。”德正忙说“妈，嫂子从农场赶来，累了一天了，给嫂子才应该。”“德正，你身体也才刚好，你吃吧。我这就蛮好。”孟凡英说。一边招呼下旁边几个孩子。大些的芳芳已经很懂事了，吃完后自己去写作业了。

收拾完月亮已经爬很高了，冬天的夜连几颗星子也显得格外冷。孟凡英突然想起带来的账本，正好可以整理下。她找到自己的挂包，心一沉，挂包里的账本缺一本。这是队里一年的收支。还有些待整理的票据在里面。

“妈，你看到有谁动我的挂包了？”孟凡英推开婆婆虚掩的房门，尽管焦急，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包里有什么，哪个会去动你的东西呢！”婆婆很不高兴的回答。她还没有睡，身边是睡着的外孙女玲玲。玲玲睁开眼睛，模糊的喊了声舅妈。

“玲玲，你有没有看见舅妈的账本，蓝色的硬壳本子？”

“你掉了东西还敢赖孩子。”婆婆发了毛，外孙女是她一手带大的，看得金贵的很。

“妈，我就问问怎么了？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孟凡英都快急哭了。

“舅妈，我们拿去叠飞机和纸船了。”玲玲有点害怕的说。

“哎呀，你这个孩子。”婆婆言语一转，对孟凡英说“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大人怎么做事这么不经大脑，东西重要为什么还要带出来？带出来做么事不收拣好？”

“妈，还不是因为你！”孟凡英忍不住冲着婆婆大喊了一句。家里睡的人都醒了，德正出现在门口问“怎么回事？”孟凡英一下哭出声，掩面跑出去，被德正拦住了。玲玲知道闯祸了，也吓得哭起来。

“哭什么哭，大半夜的，我还没死呢。”叶老太发脾气。然后她把玲玲搂进怀里，轻言细语的问“你把账本拿哪去了，折的东西都在哪里？带婆婆去找。”

一家子人拿着手电筒，点着蜡烛，跟着玲玲到处找，最后堂屋大木桌子上放着一个残破不全的账本和一堆纸飞机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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