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长安月下 第四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那小丫头一直低低垂着头，一张小脸憋得老红。而双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裙衫，似有难言无法吐出。

“颦儿，是吧！”杨冠缓缓起身，走到小丫头面前，带着审视的眼眸盯看着她。

却不料，那丫头猛地跪倒在地，匍匐双手连连磕着响头，嘴里一直只有一句：“娘娘，奴婢错了，求娘娘饶命！”

杨冠想起那日司官在庭院中拿着荆条惩戒这小丫头的情景，当时甚是疑惑，为何一向不会体罚手下人的司官会如此动怒？现在听着小丫头求饶，杨冠料定，定与那日之事有关。

“颦儿，我实在没有处罚下头人的习惯。更不习惯属下磕头禀报的道理。你有何事，起来好好说！”杨冠幽幽背过身，落座在司官的软垫上。

“娘娘，是奴婢一时糊涂，那些谣言都是阴妃娘娘和韦妃娘娘威胁奴婢，奴婢也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才传出去的！求娘娘饶了奴婢吧！”那颦儿一边大哭一边跪倒在杨冠脚下，继续磕着响头。

“起来好好说！本宫听得一头雾水，将那些经过细细说来！”杨冠倾前身体，拉起还在疯狂作揖的颦儿来。

却听颦儿细细道来：原来那日盛传自己与金在元有私的谣言，是阴妃伙同韦妃威胁颦儿所为，那些风言风语确实是颦儿自己所造。颦儿本是泾北人，因三代在泾北当差，家中本还算殷实，但落到父亲手里，就已经家道中落。老父亲本就是视赌如命之人，赌光了家中所有田产不说，还将自己送入宫中，望着自己每月那些月银过活。近日家书中父亲甚至欲将家中最小的妹妹卖给一个老头子以抵赌债。自己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为阴妃效命以此换取更多的银钱，为父亲填补漏洞。阴妃命颦儿先在宫人中间传话，煽风点火都是有的。最后流言传到大殿宫人中，再传到皇上那里。而汤司官与自己一日夜里被带到阴妃殿中，皇上专为此事当面问话，自己更是连连点头，承认那些流言属实。确现在思量司官突然身亡，就联想到此事定是在杨妃面前暴露，担惊受怕此事波及到自己，惶惶不可终日。

“哈哈，你是怀疑汤司官身亡与此事有关，所以更怕本宫迁怒于你，现在来不打自招吧！”杨冠蹲在一直磕头求饶小丫头面前，戏谑一笑道。

“奴婢有罪！娘娘救命啊！司官那日也是被招进长信殿，就再没回来！娘娘，奴婢会不会也如司官一般？”颦儿趴在地上，抱着杨冠鞋子，大哭道。

长叹一声，杨冠抚摸住那丫头的头，说道：“你也是个可怜的人，摊上一个这样的爹！算了吧！此事就此也就打住，以后不得再向任何人提起，不然真会引火烧身！”她扶起已经哭得有些虚脱的颦儿，轻声道。

取出袖中的手帕，杨冠轻拭泪痕，道：“有这样的父亲，挣再多的银钱，也是填不了那个大窟窿的。好端端的人为不值得牺牲之人变成魔鬼，实在不值！还不如将妹妹许一个善良人家，一了百了。”

此后的十几天，杨冠除了与大臣商议斗丝大会的相关事宜，天天去立政殿探望皇后外，就是与织造司衙一众宫女继续埋头在织锦中。她们一起探讨一起尝试，在短短的十日内研制出了好几种新兴的面料，一种天蚕丝与苎麻，一种蚕丝与棉丝的结合体。

“娘娘请看，这匹蚕丝占七成，麻占三成，这匹丝占五成，麻占五成，而这是丝与棉的结合。”颦儿指着一桌刚织出的米白面料介绍与杨妃。

这段时间，颦儿很是认真卖力，不仅织锦手艺细腻，在梭织创意上更是能提出一些新颖又富有想象力的建议，杨冠很是欣赏。不禁感叹年轻人灵气逼人，想象大胆，更是欣慰汤司官后继有人！

“娘娘，咱们开发出这么多新料子有何用？天蚕丝不是都没人要吗？这些真能走俏？”颦儿摸着那些素色面料，轻声嘟囔着。

而杨冠只是神秘兮兮的笑着，道：“到时，只怕那些低价出手天蚕丝的瀛洲商人要后悔到吐血矣！”说完，抱着丝料行往两仪殿中。

将那匹素白丝料放在几案，杨冠叉着腰呡笑着环看所有人的反应。那些个老头儿紧皱眉头，纷纷凑近前来观看新面料，本是以为财神贵妃会推出多么光彩夺目的面料呢！结果却大失所望。一匹只有纹理织法清晰可辩的素色纱布啊！

“这就是娘娘所说的新料子？”房玄龄完全不明这是何说法。“这能卖钱？”另一织造大臣瞪着金鱼眼，错愕一脸问道。

“对啊！今年这场斗丝大会，就把这种料子隆重推出！”杨冠拍拍手中的尘土，自信满满坐在软垫中。

“可，可，什么都没有啊！没有鲜艳的颜色，没有新颖花样，什么都没有，如何被商家认可？”大臣摇着头，惊讶的看着杨冠，甚觉此贵妃太敷衍了事，如此轻率的拿出这样一件不成体统的样品。

杨冠只是轻扫一眼同样惊诧的李世民，沉着坦然一笑道：“此面料绝非大家所想的这般简单。它说不定会成为西域沿途各国抢手货！我先问问大家，西域沙漠各国什么最是珍贵？”杨冠取来地图，摊开羊皮卷，指着从高昌到安息国浩瀚沙漠发问。

“水！沙漠缺的就是水！”房玄龄抬起眼皮答道。

杨冠敲着桌面道：“对！水！大唐中原水丰物美，自是想象不出水对于生活在西域沿途百姓的重要性。”杨冠瞟眼洗耳恭听的诸位，继续道：“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在那样缺水的环境里，穿脏的衣服怎样清洗呀？”

“水！”一个大臣发话道。

“缺水，自然减少洗涤次数！”大臣回话道。

“在浩瀚沙漠中大半年不降一滴水都是正常，岂不是大半年都无法洗涤？”杨冠捂住鼻，做难受状。

大臣们此时个个面面相觑，无法作答。

“扔了不要呗！”不知谁发出一句。

杨冠猛敲桌面，大吼道：“对！扔了！”又继续为难状道：“贵族尚可以隔几日就换件新的。旧的一扔，一了百了，可老百姓能吗？”

杨冠站起身来，走到大臣身边道：“因此，如若有一种面料，穿着舒适凉爽，又造价低廉，而且穿过一次扔掉也不可惜，那岂不是受沙漠百姓欢迎得很？”

房玄龄连连点头，抚摸着这料子道：“这就是娘娘造出的一次性面料？”那崇敬之光展露无遗。

杨冠拍着手道：“这个名字甚好！一次性！它就是能满足特殊环境下的特殊需求！”

“那为何没有颜色？就这样白煞煞的推出去？卖点呢？”房玄龄望着那朴素至极的颜色，还是不太放心。

杨冠拍着老头儿的肩道：“你们这些生活在舒适安逸地带的人就不知了吧！大家都认为颜色绚烂定能受到欢迎，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沙漠中的人们其实对过分艳丽的颜色并不青睐。我在沙漠中生活过，见过那里的人们衣饰打扮。未婚女子穿戴甚是艳丽，但已婚女子和男子都并不太着有颜色的服装。可知为何？”见到大伙儿纷纷摇头，杨冠背着手，如教书匠般继续讲解起来。

“未婚少女父母为了将女儿嫁个好人家，打扮漂亮自然才有更多更好的女婿资源，因此衣着光鲜亮丽无可厚非。已婚女子不可着艳丽服饰，这代表遵守妇道，安心持家。而男子，长期在外寻找水源和猎物，因此就会常年风吹日晒。沙漠的烈日可是如尖刀割得人肉生疼啊！衣物颜色越艳丽，阳光刺进皮肤就越剧烈。但又不能一身黑灰色，着黑灰衣物如若一日不慎，走丢在沙漠中，就如石沉大海，没人能营救。因此，最佳选择，就是白色！阳光穿刺不进，站在远处一眼就能发现。这才是既凉快又显眼啊！”杨冠拍着布料，一句令大伙儿恍然大悟。

“额！娘娘这次是将目光投放在平民阶层，男子妇孺的钱一并赚取！”房玄龄拍着脑门儿道。

“这面料是天蚕丝组成，但价格却只有长安丝的一半，咱们还研制出不同等级的新品种，价格甚至更低。穿着又轻便舒适，扔掉的旧衣埋于地底，如遇雨季还能溶解土壤中成为养料，这样一身是宝的面料，如何不走俏呢？”杨冠十拿九稳，自豪的扫过各位听众。

此时，这些个老头子听得是晕晕乎乎，云里雾里，迷得是五迷三道。走出殿时，还如同中了邪一般，沉浸在对新丝美好憧憬中。

“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些什么？”李世民戳戳她那脑袋，满眼惊喜。

“还会是什么？你以为都是豆腐渣不成？叫你还敢小看！”杨冠那额抵住他的额头，无限自豪道。

忽然又像想起什么样，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囊，低沉着说道：“将这个交还皇后吧！我可担不起这重量！”

李世民一打开，却是丹血凤印。刚刚还轻松笑颜忽然变得有些忧郁，道：“她交于你了？”

杨冠微微点头，将那日之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那是她的，我要不起，也没能力要！”她直将凤印塞到他怀里。

“既然交出，你就受着。有何不可？”他将那枚雕工精美的凤凰印举在眼前，瞬间一道红光透过玉石肌理映照在他脸上，血红一片。

一听这话，杨冠惊诧的盯看着他，一股透心凉瞬间从心底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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