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之长安月下 第四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第109章

第109章

行回翠微殿，杨冠在梳妆柜中一通翻找，找出一把银锁链，握在手掌，有种别离的苦涩。

灵芝甚是不解，望着那块银锁问道：“恪皇子多年都不戴了，如何现在翻找出来？是有什么用吗？”而杨冠却依然不言不语，紧握着那块银锁，提起衣裙拉着灵芝前往凝芸殿。

被小丫头带着行入纱帐，依稀瞧着内帐中的燕氏虚弱的躺在一团嫣红锦被中，掀开纱帐，陡然映照在眼帘的却是那燕氏如宣纸般苍白的脸色。看得杨冠心中阵阵发紧。

“是陛下吗？陛下来了？”她似乎听见轻微脚步声，睁开沉重的眼皮，却见伫立在床榻旁的人，让自己满满期盼的心立马降到冰点。“是杨妃娘娘！”极度失落一句，谁都能听出心中悲戚来。

杨冠咬着嘴唇，紧拽的手掌都能渗出汗来。但瞬间却展开轻松愉悦的笑脸道：“是不是让你失望啦？”她嬉笑着，落座在床榻边，握住那冰凉又苍白的手道：“你先别失望啊！慢慢听我说。今日吐蕃使节进京，早预定好接待吐蕃使节，后来才接到你生产的好消息。但左右思量，又不好剥了使节颜面，因此，必须亲自款待不得脱身。但，陛下特意命我前来先行探望，等着陛下回宫，立马就过来看你！”杨冠笑弯着眼，将早编造好的瞎话脱口而出。

燕氏听着这些官方话，本就煞白的脸色更加严肃，没有一丝笑意。低垂着眼，幽幽轻声道：“因为是一个女孩儿，陛下嫌弃了？”声线极低，透着无尽的卑微。

杨冠瞪着大眼睛，一下子惊得不知该如何宽慰，遂，挤出一脸灿烂笑颜道：“胡说！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将一直紧拽在手中的硬物塞在燕氏手中。那燕氏侧颜看去，却是一块刻着平安一生的银锁。现在眼眸中透出一丝光辉来，闪烁着晶莹问道：“这是？”

“是陛下早就为这个孩子准备好的银锁，保佑孩子一生平安！”杨冠举起银锁，晃荡在燕氏眼帘，解释道：“现在还认为陛下嫌弃这个孩子吗？承乾，泰皇子，恪儿，治儿他们都有一枚一模一样的银锁，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有父亲嫌弃自己亲身骨肉的道理？”

抚摸着那块精心雕刻的平安锁，燕氏一行行热泪不自觉的流淌而下，抽抽涕涕，感动得无以复加。“陛下会珍视这个孩儿，对吗？”燕氏将银锁捂在胸口，哽咽问道。

瞧着那小女子梨花带雨又露出欣慰满足的笑意，杨冠安然放心的行出凝芸殿，行走在茫茫夜色中。

“那可是陛下那年亲自做给恪皇子的呢！就这般送人了？还真是大方！”灵芝嘟囔着嘴，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提着灯笼抱怨道。

“存着也是存着，现在将它发挥应有的作用不是挺好的！恪儿都长大，如何还带那些饰物？送与自己妹妹不也挺好？还能哄着燕妃高兴，看来还真是块物尽其用的宝贝！”杨冠提起裙衫，低头浅笑。

灵芝陪同着，一群带刀侍女提携着大大小小什物，杨冠行到感业寺院落中。在主持带领下行到侧院前。却被守卫在院门外的带刀卫士抵挡在庭院外，不得进入。

“让开！”杨冠冷下脸来，带着难得的威严，瞪着怒目瞟眼守门卫士。

两值班卫士弓腰作揖依然不敢渎职半分。

“大胆！贵妃娘娘的路也敢阻拦？”灵芝跨前一步，呵斥道。

杨冠依然不动声色的跨前一步，行上台阶，与左右两卫士齐肩而立。两侍卫面面相觑，沉思片刻，只得弓腰退出贵妃视线。

推开庭院大门，一股立冬的寒风立即向来者袭来。使杨冠不禁打了个哆嗦。庭院清清淡淡，一棵枯枝柳树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而稀稀落落的小草随意的散落在院墙角落，显得那样羸弱又无助。

推开内室木门，一屋昏暗阴冷。简陋低廉的家具显得那样落魄又寒酸。粗糙的几案上只放着一个空碗，似乎是刚喝完的药碗。靠近窗户边架着一个小小火炉，炉上一黑灰铁壶还在咕噜噜冒着微弱热气。贴身小丫头蹲在火炉边一边搓手烤火一边守着那壶未煮开的水。瞧着一身锦衣的贵妇走进庭院，小宫女连忙站立起身来，许是因为太过严寒饥饿，小女孩连站立都有些恍惚，倚靠在墙体，露出难以置信的期许之光，生生盼着来者定带来无罪释放的好消息。

黑漆床榻靠在最里墙角边，没有帷帐，没有锦被，只一床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被，显得那样单薄又脆弱的铺展在出云双腿上。

杨冠缓缓走进，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靠在床楞，陌生又冷漠的看着她。杨冠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出云。本就清秀俊棱的脸庞更是如刀削般瘦削，下巴尖得如锥子惹人心疼。一向灵动桀骜的眼眸变得那样的灰暗，眸子中透出空洞与死沉。瘦弱又绝望是出云现在最真实的概括，根本无法将她与圆润孕妇联系在一起。而高高隆起的肚子不断在提醒来者，看望之人却是个快要临产的孕妇。

“快！将所有东西布置起来！”杨冠指挥着一干侍女开始布置这间冰窟窿房。她急急从侍女手中接过棉被，掀开那破烂单薄的棉被，再将准备好的新锦被盖在出云身，继续拿来更多保暖毛毯铺垫在床榻上。

“暂时将就一下，给我些时间，定能将你救出去！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她将一件狐裘披风披在那瘦削的肩上，酸楚的泪大滴滚落。

“不用了！被皇帝看见，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出云并不看她，只将那狐裘斗篷一把扯下，固执的不愿领情。

“你不怕冷，肚子里的孩子还怕冷呢！”杨冠不容分说的继续给她披上斗篷。再接过侍女端来的热羹汤，轻轻舀出一勺，送与她嘴边。

“你不吃，孩子还要吃呢！”瞧着她半天不接受，杨冠轻柔一句劝慰道：“到时，孩子他爹瞧见自己孩儿这般瘦弱，会不高兴的。”依然将汤羹递与她嘴边。

却听这一句，本还灰暗的眼眸显出一丝光来，怔怔望着杨冠，似在研究又似在猜度。

“你想说什么？”良久，出云看着她发话。

杨冠瞧着侍女们已经将带来的家什布置妥帖，遂，命令道：“尔等都退下吧！”

等着不相干人等都退出内室，现在陋室只剩下姑嫂二人，杨冠才长叹一声道：“这件事，他已经知晓。待明日，我定将那混账东西拖上山来，你等着！”

说完，出云却怅然一笑，幽幽道：“这本就是我一人之事，与任何人无关！真是够了！不要再牵连无关之人。”

杨冠听完，只觉这姑娘还真是傻得可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他着想？”

“孩子是我一人的，是上天可怜我，赐予我的礼物。我将他带到人世间来，就打算一辈子与他相依为命。他不需要情非得已的父亲，我也不需要迫于压力的丈夫！杨冠，收起你的假仁假义，我出云不需要你的怜悯！”出云将她手中的汤碗固执的扯过来，重重放在床榻旁的地上，不愿品尝一口。

站在庭院中，望着已经紧闭的大门，杨冠脑海中依然萦绕着出云刚刚的那句话：他不需要情非得已的父亲，我也不需要迫于压力的丈夫！这句，似决绝之语，却又似倔强的硬撑。回想当年固执远离长安的自己，也是这样绝别的心境。杨冠认真体味着她的心态，似乎能理解，更是一种感同身受。

“出云，你再忍一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杨冠转身，迈开沉重的脚步行出庭院，离开感业寺。她深知，现在的任务很多，责任更重。

“松赞谦谦君子风，令朕很是钦佩！这次事出突然，未能连成一家，朕实在扼腕叹息！不过传朕话与松赞，待到时机成熟，朕定要与吐蕃王结成连理亲家！”太宗落座在军帐上位，对吐蕃使节说道。

在皇家围猎场，大唐皇帝陛下一番盛情款待，吐蕃使节玩得是不亦乐乎。高原民族哪里见过京城皇家气派，个个吃香喝辣，嘴更是笑开了花。而那使节一听此话，正中此行目的，遂，极其满意的拱手笑答道：“大唐皇帝陛下英明！”

由此，出云公主出嫁一事也算告一段落。三天后，连长安城都未曾踏足半分的使节，心满意足的直接就从骊山围猎场浩浩荡荡返回吐蕃。出云这段过往事却鲜有人知晓。

正当李世民拖着疲乏的身躯回到甘露殿时，杨冠却从内室直面而来。急迫一句道：“蔺佳不见了！你一定知道蔺佳的下落吧！”抓着期待已久的男人，她急急问道。

“他一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去到哪里，那是他的自由，我如何都能知晓？真以为我是无所不知？”他并不看她，取下盔帽递与双喜，落座在榻中，揉着沉重的眼皮。

“我到处都找过，连他的影子都没寻到。你一定知道！”杨冠焦虑的看着他，笃定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正当二人即将争执时，双喜连滚带爬的跑进内室，趴在地上哀嚎般道：“出云，出云公主，要，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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