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迷宫 第六章 姚宏巧辩善意谎言 老谭曲解不犯国法

林自成一向墨守成规，见了姚宏那身打扮就觉得他轻浮，从心里看不惯；他还讨厌这种虚假的小人，又添了几分厌恶。出于礼貌，他才把烟拾起来，只说了“谢谢”两个字，再也没别的话了。姚宏见他冷若冰霜，脸上的笑容也很快就没了，只是留下了僵硬的表情。开心的微笑热情洋溢，能停留许久，让人感到亲切、自然，宛如一杯飘香的美酒，咽到肚子里还余香满口；虚假的笑容顷刻既逝，只能在脸上留下僵硬的表情，让人感到恶心，宛如从身边飘过去的一股臭气，过后还令人作呕。

姚宏也不可能长时间装出那种笑容，因为他还要用心揣摩林自成的心理，以便采用最合适方式引诱他。等林自成把烟点燃了，他又赔笑道：“大哥是什么时候来的？”林自成说：“昨天来的。”姚宏问：“大哥知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林自成心想：“你们这帮人就是干传销的，还美其名曰‘网络营销’，还想让别人也这么说。你越是想让我说，我还偏不说。”他想到这，便装傻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卖化装品的。”

姚宏贱笑道：“我们是卖化装品的不假，但是大哥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行业叫什么名称，怎么个卖法。——我们今天的行业叫‘网络营销’，它是我国从国外引进的六大新兴行业的最后一项，前五项——股票、期货、房地产、广告、保险，都已经立法了，惟有这最后的一项暂时还没立法。”

他说到这就停住了，端起面前的一个小钵喝水，还不时地用余光窥视林自成。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喝水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他是利用这个机会观察林自成的表情，琢磨下一步的对策。林自成看到这一幕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他去过峨眉山，见过成群结队的野猴子，觉得姚宏不但长得和猴子有几分相像，而且窥视别人的样子也和野猴子窥视游人十分相像。闫红见他如此开心，感到莫名其妙，也不知究竟是谁把他逗笑的，把一屋子的人都看了个遍也没搞明白。

姚宏果然是技高一筹，非常擅于见机行事，见林自成的脸上有了笑容便笑说：“大哥，您是怎么来的？”林自成不知道他的话里有文章，随口答道：“坐火车来的。”姚宏笑说：“那您比我强，我是骑马扛扁担来的。——说白了，我是让人家给骗来的。”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似乎都觉得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也都感觉挺荣幸的，全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林自成说：“我也是叫人家给骗来的。”姚宏说：“那您知不知道，您的朋友为什么要骗您？”林自成愤愤不平道：“我怎么会知道？”

姚宏说：“既然您不知道，我就给您解释解释这个问题。——首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他对您绝对没有恶意；他是觉得这是一个挣钱的好行业才叫您来的。人们有好吃的都是先尽自己的亲朋好友吃，绝不可能给外人吃，你家包饺子也一定先给自己的家人吃，不可能上大街见个陌生人就说‘我家包铰子了，你上我家吃饺子吧’。——您是他的朋友，他认为这是一挣钱的好机会，自然先叫您来。我们这里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来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推荐人在这边干什么。说白了，我们都是被自己的亲朋好友骗来的，我就是被我媳妇的姑姑骗来的。

“我以前在家还是做木材生意的，自己还有个木材加工厂，每年都能收入个十多万。有一天，我媳妇的姑姑突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人要一大批木材，让我过来和老板谈一下。我让她把品种、规格、价钱、数量都报给我，她说她说不明白，非让我过来和老板当面谈不可。我当时特别忙，本不想过来，但为了这笔大生意还是来了。到这以后，我媳妇的姑姑领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去接站，他们说做木材生意的老板有急事出门了，让我先去他们的寝室住几天。第二天，我一进课堂就什么都明白了，特别生气。她明知道我的生意非常好，还让我来干这玩意儿，这事无论搁在谁的身上都会生气。我本想马上回去，只是碍于情面才勉强留下来。等我考察完才知道，干这个要比我做木材生意强得多，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公司。”

他说到这稍作停顿，又指着一位坐在林自成对面的姑娘接着说：“这位姑娘叫王晓英，家是青海省湟中县的，去年才从青海大学毕业，是被她妈骗来的。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想想看，如果这个行业不好，她的妈妈能不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来。”

王晓英清纯靓丽，始终是对着林自成微笑，而且笑得非常甜美，显得与他十分亲近，就像和他非常熟悉似的。这种天真无邪的笑容，分明是认同了姚宏的说法。林自成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绝对不会帮着外人愚弄他。他虽然不相信姚宏，却相信她这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姚宏又指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说：“这位大叔姓田，家住甘肃省临泽县，是被他的亲生儿子骗来的。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有多少钱将来也是都给他。您想，如果这个行业不好，他的儿子能不能骗他。”

老田的额头上刻满了岁月的年轮，也冲着林自成憨笑，显得十分安详。这种笑容，分明是表示对姚宏的话十分赞同，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不会想到他会撒谎骗人。事实上，他也没有骗人，在他的心目中这绝对是一个行业。否则，他这个老实巴交的人也不可能入伙。

姚宏趁着林自成与老田用眼神交流的机会，端起水慢慢地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做好了长篇大论的准备。他把水钵放下后又振振有辞道：“既然这是一个挣钱的好行业，大家为什么还都不直说，而是采取这种欺骗的手段呢？——前些年非法传销曾一度盛行，那期间出现了许多非法公司，像‘老鼠会’‘猎人头’等，有的黑社会组织也介入到此行业中来了。那些非法公司买空卖空，趁机销售那些质次价高的商品，有的还有侵犯人权的行为，结果导致很多人受到了伤害……

“这么多年来，非法传销在人们的心目中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现在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传销不好。您想，在这种情况下您的朋友如果跟您直说会出现什么现象。您也不知道什么叫传销，什么叫网络营销，如果您的朋友对您说‘我在山东干了一个行业，叫网络营销，老挣钱了，你赶快过来’，您的心里会怎么想？——您一定会想‘什么叫网络营销？我可没听说过，可能就是那骗人犯法的传销吧。我可不去，去了弄不好就让人家给控制了’。这样一来，您就不会来了，就失去了这次考察的机会。如果您想来，也一定会去找您别的朋友打听，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传销，什么叫营销，一定会对您说‘什么叫网络营销？我可没听说过。你那朋友一定是在那干传销，你可千万别去！你那朋友可能是让人给控制住了，你去了弄不好也回不来啦’。您也许会想，我的朋友即使是让人控制住了，我也得去想个办法把他弄回来。在这种情况下您还会来。可是，您到这以后经过几天的细心考察就会发现，情况跟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人很好，来去自由，考察自由，而且这个行业也比较适合自己。这时，您就有可能会加入了。由于您事先都和您的朋友说了，等您再拿起电话邀约他们时，他们一定会说‘我可不去！你的去的时候我就不让你去，可你偏不听。怎么样，回不来了吧？你现在又想来骗我，我可不去！’您的朋友不和您直说，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好您的家庭市场，让您在成功的道路上能走得更快一些。因此，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绝对没有丝毫的恶意。”

姚宏口若悬河地讲了半天，林自成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并不搭言。姚宏说得口干舌燥，又端起小钵喝了两口水。他似乎还有许多话要和林自成说，可话到嘴边的时候又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见又有人带了一个新朋友进来，急忙站起来与他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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