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 与君携舞（九）

与君携舞（九）

明天，天怎么还不明呢？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铁质架子床不时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同宿舍的人都无法入睡。‘汗漠，睡吧！天亮还早呢，再说同志们明天还要工作，休息不好是不行的。’班长轻声对我说。我强迫自己躺在床上不动，以免影响同志们休息。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把我警醒的是连队集合出早操的声音。当我试图爬起床的时候，‘你醒了？晚上没睡好吧！你这孩子，看看着急成什么样子。’‘胡班长’的声音传来。‘班长给你请假了，今天我去司务处帮忙，连长让我把你送到医院。今天你去了以后一定要沉住气，要冷静。你是去看望逝者，安慰逝者的亲人家属的。一定要分清主次，不要因为情绪过分激动造成场面难以收拾。’

当我走进太平间的时侯,侠舞侧对着门口坐着。虽然没有哭泣，但是肩膀仍然一抽一抽的耸动。看得出来她的状态很不好，我很担心她会不会在下一刻就会病倒。现在她的全副精力都放在面前躺着的那个人身上，对身旁的一切都毫不关注。仿佛她的世界只剩下那个沉睡不醒的人儿，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出现是不是合适，我只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否则，长久这样下去，侠舞将会沉入自我的内心世界中，再也走不出来。

‘侠舞’我捡起她滑落在地的衣服，一边重新披在她的肩上，一边叫着她的名字。‘嘘！别吵，君哥正在睡觉呢。’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封闭世界中。‘姐，你醒醒吧！君大哥他死了。’我摇晃着侠舞的肩膀，大声的对着她喊。我的喊叫声惊动了，惊动了站在不远处的那几个战士，也惊醒了侠舞。‘君哥没死，他只是睡着了。哥，你醒醒，你醒醒啊，哥。’侠舞哭得声嘶力竭，上半身扑在冰柜上。

两个年轻的小战士，明显没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他们非常关心侠舞情绪的变化，犹豫着试图走过来做些什么，但是被那个年龄大些的战士拦住了。‘别过去，让她哭一会儿吧！哭出来就好多了，要不然会憋出病来的。’年长的战士，明显经历多些，显得很是老到。

侠舞哭了很久，从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到轻声抽噎哭泣。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哪儿，看着她哭泣，看着她伤悲，就像是一个过客。不知道是那个年长战士的话应验了，还是经过发泄以后，有助于人的身体健康，理智重新主宰了侠舞的身躯。总之，哭过以后的侠舞脸色变得正常了许多，虽然仍有些伤心过度留下的苍白，但是整个人显得精神了好多。

‘汗漠，你来了。你过来，到近前来。过来，好好看看你哥。以后可就看不到了。’（侠舞的思绪有些混乱，所以说话有些条理不顺的样子，不过意思是可以听明白的。）说这话的时候，侠舞的眼睛依旧红红的，有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她虽然极力的忍着，眼泪已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侠舞，别哭了。君大哥在看着你呢，他可不希望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他如何能够走得安心呢？’说实话，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年少无知。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应对面前的场面，面对犹在伤心不止的侠舞。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下意识的去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好在没有出现大的纰漏，没有出现‘胡班长’他们担心的事情。也不知道，凭着本心做事是做好事情的关键。还是，此时的侠舞，把我看成了一个年幼无知的小兄弟。即使我的言行举止有所不当，也被她主动地忽略了。

我对那天的记忆只剩这么多了，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也许我们就那么看着那个躺在那里的人，看了很久很久；也许我们聊到了过往发生在侠舞和君大哥之间的故事。更多的可能是，我们就那么坐着，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就像失去了长兄的两个小姐弟，一分无助，二分凄凉在我们的周围漫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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