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 与君携舞（12）

与君携舞（12）

君伯父走向床边的时候，我很想搭把手扶起伯母。可是我的手实在不听使唤，所以我只能傻傻的站在那儿，就像一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孩子。伯母有些怪罪的眼神看着我，‘这孩子当兵当傻了，也不知道搀我一把。’伯父很为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用歉意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眼神里的含义，所以我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因为精神有了寄托，还是伯母的身体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起床后的伯母精神恢复得很快。她开始坐在床上，然后让我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让我陪她说话。我们说了很多关于君逸的事情，当然这些我是不知道的，只能哼哼哈哈的应答着。幸好侠舞就在旁边坐着，她是了解君逸的，所以不时地把话题扯开，替我遮掩着我不知道的那些情节。

我跟君伯母聊天的时候，伯父出去了。我知道，他去陪自己的儿子了。他要陪儿子说说话，还要与指导员谈论关于君逸的后事安排，更要向医生了解伯母的病情。可怜的老人，一方面要经受丧子之痛，一方面为了照顾自己的生病的妻子，不得不强颜欢笑。他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比我们正常人一辈子经历的还要多，同样的他所承受的痛苦也是我们所不能想象的。

医生的诊断出来了。那些专家们做出的诊断是，选择性遗忘症。也就是说，伯母的内心深处因为不愿意接受君逸的死亡，所以在自己的意识深处把与君逸有关的记忆封存起来了。她的脑海中只剩下，君逸小时候的部分，而成年之后的君逸是什么样子她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伯母之所以会把我当作君逸，是因为我在伯母病重时给了她精神的寄托。简单来说，就是当我把手放在君伯母手中的时候，当我喊‘妈’的时候，伯母的记忆载体自动把我跟幼时的君逸对接了起来。因为，我当时的举动，成为了伯母精神世界的唯一寄托和依赖。

明天，君逸大哥就要下葬了，君伯父的意思是，让伯母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将来伯母的记忆万一回复，她会因为没有见儿子最后一面而内心愧疚，从而自哀自怨。

‘妈，我虽然没事，但是我的一个战友死了，他也叫君逸，而且他是一个孤儿，没父没母的，挺可怜的，咱去看看他吧。就当您老人家生了两个儿子。’为了既不让伯母起疑心，有能够让伯母见一见自己真正的儿子，我编了一个自己认为还说得过去的故事。前往太平间的路上，伯母变成了一个‘爱心泛滥’的母亲，不停地问着关于另一个君逸的故事。‘唉！这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没了，这也幸亏没有父母，要不然爹娘不得心疼死？’我们一路上默默地听着伯母唠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伯母啊，请原谅我的弥天大谎，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真的不想您成为那个心疼而死的母亲。当我们来到君逸的遗像前的时候，伯母向工作人员要了一根蜡烛，颤颤巍巍的点上。‘孩子，一路走好啊。路上黑，妈给你点根蜡烛照着路，千万不要跌倒了。听老辈人说，跌倒的人会被小鬼打，还不给投胎来。路上走快点，争取下一辈子，投个好人家。’伯母在遗像前站了好久，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话。离开的时候，伯母回了回头，跟我说，‘也许你们上辈子真的是兄弟，我老是感觉很熟悉的样子。’伯父在旁边听到了，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母子情深。一个做母亲的即使因为生病，忘记了儿子的样子，不记得儿子的生活习惯，但是当面对儿子的时候她依然能够产生各种各样的模糊记忆。记得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位母亲，在年轻的时候遗失了自己的儿子。她因为思儿心切，哭瞎了眼睛。几十年后，儿子回来了。可是这个时候，母亲的耳朵也听不见了。可是这位母亲，只是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就准确的认出了自己的儿子。所以说在母爱的力量面前，任何超出我们想象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是再先进的仪器和学说也无法解释和说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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