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录 还珠卷 七十三、灵雁传信

和风，暖阳，沙鸥翔集。

晨光初升，桃花岭下的某处水湾之中，已停泊好了一艘中等大小的商船。

每个人心中都有他自己的一块柔软之地，所有的原则在遇到特定的那个人之时便会崩塌、败散、溃不成军。显然，沈隆心中那块柔软之地，便是秀儿。

无论小姑娘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到得最后，沈隆一定会答应下来的。哪怕从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想再度前去三山岛。

昨夜飞鸽传书，又将商船调来了一艘，二人来到海边之时，船上的管家打着哈欠跳下船迎了过来，看样子是昨晚在这海浪冲击之下，左右摇摆的船里没有休息好。他自动忽略了秀儿那略带歉意的目光，对比第一次交接之时的长长的叮嘱，这次管家的行事风格可谓极其简练，和沈隆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废话之后，便摆摆手离开了。

望着那个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沿着海岸线渐渐远去的背影，秀儿轻轻问沈隆：“沈隆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能闹了？”

沈隆轻轻笑了笑，笑容比朝阳的光线还要温暖动人。他伸手揉了揉秀儿的头发，道：“傻丫头，别乱想了。只要能让你安心就好，不然我天天看着你愁眉不展的样子，也难受啊。走，上船。”

沈隆那清雅的声音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秀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因为之前已经航行过一次，知道了三山岛的大致方位，加之这次出船又是白日，更容易观察风向和洋流，风帆俱满之下，船行如箭，较之第一次夜航时间缩短了不少，还未到午时光景，这商船便驶到了三山岛。

小岛之上一片葱茏，和上次走时没什么两样。作为岛上最显眼的标志，三根粗大的石柱矗立，直直向天，顶端都在云雾缭绕之中，看不清上面真貌。

商船一靠岸，沈隆便跳到了岸上，几只刚刚露头的小螃蟹，被他一脚一个，全都踩成了烂泥，而后又恨恨地在地上跺了两下脚。

秀儿看到这一幕，不禁莞尔一笑，她轻轻从跳板上走下来后，对沈隆道：“你怎么还是对螃蟹这么深恶痛绝啊？”

沈隆又踢了两脚海滩上的沙子，环顾了一下。视线之内，再也没有一只螃蟹出现了，这才回头，对秀儿道：“你是不知道这些小东西的可恶之处啊。”

秀儿又是噗嗤一笑：“它们除了长得奇形怪状，走路横行以外，哪里还有什么可恶之处啊？何况蒸熟了以后，味道又那么鲜美。”

沈隆一甩衣袖，当先向小岛深处走去，淡淡道：“你没听说过颜值即正义么？谁让它们生得如此丑恶来哉？我看到就烦。”

秀儿被沈隆这忽然流露出的调皮无赖的态度逗得花枝乱颤，笑个不停，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轻抬玉足，跟了上去。

轻车熟路之下，两人在这岛上走得很快，穿过密林，沿着一条流淌的小河，不多时，便来到了西北处的那一根石柱山的旁边。那是上次离别时，夏郎中告诉女儿他们夫妇所住的地方。

二人正在绕着这山底寻找上山的小径，还未找到之时，忽然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呃啊”之声。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灰雁，正拍打着宽大的翅膀，从云层之中飞了下来。

那灰雁盘旋下降，不时在空中叫唤几声，声音清越，看样子，似乎是冲着二人飞来的。

两人停下脚步，觉得很是奇怪。不多时，那只大雁落到地上，大翅膀扇起的风刮得周边草茎一阵摇晃。大雁敛了翅膀，看了两人一眼，便摇晃着身子向二人走来，并“呃啊”叫个不停。

这一下，二人越发奇怪了。虽说听父母讲过，这山上那位神奇的老者养了一只灵雁，很是通人性，可是毕竟与自己毫无关系。现在这只大鸟发现了自己二人，便直接飞下走了过来，这是怎么个情况？

很快，这只大肥雁就摇摆到了二人的身前，歪着头看了看那一直盯着自己的两位，长颈一伸，又是“呃啊”叫了一声，像是在跟两人打招呼。

沈隆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它的头：“你好乖啊。可是你叫的我也听不懂，是找我们有事么？”

大雁扑了扑翅膀，身子向上立了起来。

二人这才发现，大雁的腹部，系了一封信。

大雁完美地展现了自己的来意，原来是一位送信使者。

二人内心惊叹这只雁的通灵程度，纷纷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后，才将那封信取下来。信封之上，有着秀儿很是熟悉的笔迹，那是父亲的手迹。

秀儿开启信封，展开了信纸。

信笺很小，其上字迹不多，寥寥数行，不过几息，秀儿便读完了。小姑娘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怎么了？叔叔在信上说什么？”沈隆看了一下秀儿的表情，问道。

秀儿看了看沈隆那满是关怀的表情，将手中书信递给了他，口中喃喃道：“怎么忽然就闭关炼丹了呢？”

这一日，县衙之中来了两位有奇怪要求的客人。他们手执着知县的手谕，前来此处查阅地方县志，令守在县衙之中的典史等人心中满是惊讶。

来人自然是无邪和小书生齐钰。

昨日想到了查阅县志这主意的道士，今天一早便半是邀请半是强迫地拽着齐钰去了一趟吕知县养病的庄园。

因为之前无邪和法尘二人在协助治疗疫病之时是出了大力的人，吕知县一听仆人通报的名字，便马上想起了这位医术高明为人古道热肠的道士，很是热情地将人邀约了进来。

双方再度见面，无邪见这位县令身体恢复的不错，除了身形很是消瘦之外，精气神已经在渐渐好起来的状态，对其恭喜了一番。一番寒暄之后，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吕文成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向着无邪笑了笑：“无邪小友，怎么突然间对我这治下的方志有了兴趣？说说，你是想知道山川走向、供赋年景，亦或是风土人情啊？若是一些我能知道，并能回答得了你的问题，也就免得你舟车劳顿，再去县城一番了。”

无邪向他拱了拱手：“不知知县大人对本县的奇闻异事、乡野传说可否熟悉？”

吕文成眉头皱了皱：“这些……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作为儒家门生的我倒是从没有留意过。你要查找这些做什么？”

无邪微笑答道：“为解心中迷惑而已。”

虽然不知道无邪心中的迷惑是什么，既然自己没法给人家答案，吕文成便爽快地写下了手谕，让二人前去县衙查阅这些县志资料。无邪二人与之又闲谈了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直奔县城了。

典史将二人引至典籍府库，交待了几句之后，告罪一声，留下两位少年，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齐钰打量了一下这间府库，心中和父亲任职的南昌府典籍府库对比了一下，油然感慨道：“果然是孔孟故里、文盛之乡，这小小的一个县府的方志典籍所存，便已如此之多，可谓汗牛充栋啊！”

齐钰刚感慨完，已经走入一排排书架之中的无邪道：“别在那大发感慨啦，快开工吧！这些书，咱们不翻完，是不能离开的。”

齐钰如闻霹雳，顿时惊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垮下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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