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三人皆垂丧而回。
次日,汪思女早早出门。熬红夜眼的乐天恐遭挫折,教何丽仁独自前往。丽仁称:“未曾见过丽卿。”乐天画像一幅。画中人风姿丽态,绝似丽卿。乐天曰:“看得仔细,切勿忘记。”丽仁点头,“奴才貌似猪悟能,甚为丑陋,恐惊梁小姐凤眼!爷还是使个丫头同往,也好与梁小姐搭讪,知其府第细里。”春花向来恶心何丽仁为人,称:“夫人唤其做袄。”夏草则曰:“今儿个是奴婢老母生辰,正想告假……”乐天送夏草二两纹银。秋月随捂脑袋,假装痛苦。冬雪无甚理由,不情愿出了府门。
于路,冬雪并不理会丽仁,步履殷勤。身后的何丽仁不由得心花怒放,想入非非。冬雪并不晓得何丽仁肮脏之心,左顾右盼,东瞧西看。直至午时,丽仁凑到冬雪面前,“美人饥否?我今日大方,请你吃个大餐。”眼望远方的冬雪面无表情,“还是寻梁小姐要紧。”丽仁一撇嘴,“死心眼,不是一下找到的!”冬雪曰:“事不关已,棒不打腿。”丽仁道:“来时爷有吩咐,我不能不听?”招手,“走!”冬雪不动。丽仁冷觑,“我好心,你莫当成驴肝肺。”冬雪曰:“谁像你,属猪的,就知道吃!再说,拿爷的钱大吃大喝,我怕噎死!”独自一个走进酒馆的丽仁要了四盘八碗,放开嘴巴蛇吞虎咽,同时心中盘算着肮脏的勾当,忽的一拍大腿,“有了!”惊得店中客人一机灵……
又寻一个下午,游人多已离去,冬雪也往回走。丽仁有意再寻一会儿。冬雪曰:“天色已晚,明日再来。”丽仁道:“万一来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爷和梁小姐不就永结良缘了,你我做奴才的,也跟着爷得意。”用手一指,“那边还有几个。”冬雪道:“难得你对爷这般孝心!”向那方走去……
山形影绰,灯光点点,冬雪又要回还。丽仁一叹:“爷见的什么梁丽卿,也不知哪里蹦出来的,看爷轻薄,早躲了,哪里去寻?”忽又曰:“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明日再做牛做马。”步于冬雪身后,见左右无人,遂弓身舞爪扑向冬雪。冬雪惊呼:“鬼!鬼!”丽仁打一机灵,“鬼?鬼在哪里?”依冬雪所指方向看去。冬雪曰:“黑白无常!黑白无常!”那里甚黑,丽仁瞪圆眼睛仔细看时,冬雪已将其推倒,照人中猛的一拳,只打得何丽仁鼻歪唇破,惨叫连声。
冬雪叱曰:“色胆包天,想死不成?爷把你扭到衙门,十八般酷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表哥陈快刀知此事,必教你大卸八块,永世不得超生。”扯柳条在手,劈头盖脸一顿打。丽仁抱头告饶,“奶奶莫当真,小人只是开个玩笑,求奶奶千万莫告爷,莫说与快刀。”冬雪道:“你这叫玩笑?”丽仁曰:“开得过了,奶奶饶我……”冬雪冷哼:“姑息养奸,是留祸患。”复举柳条。丽仁惶恐跪倒,“奶奶,我的奶奶……”冬雪冷哼:“少要叫,我非东郭先生!”猛抽一下,快步走去。丽仁急前。冬雪愤然,“离我远些,还想挨打不成?”丽仁哆哆嗦嗦退后两步,磕头如啄米。冬雪沉言:“且观后效。”一挥手,“少要炫世,于我前行。”
丽仁乖乖走出数步,一条人影悄无声息的立于二人面前。丽仁吓得瘫坐在地,“真个有鬼不成?”冬雪眼尖,“汪思女?”汪思女问过找寻结果,随言:“你二人先回,我再寻几条小巷,叫爷少要担心。”飞身而去。冬雪与丽仁回转。
已探明梁丽卿所在的汪思女心思:“这般美娇娘若不与之兴云布雨,对不起下身物事,用过之后再禀爷,爷赏我个百、八十两——财色兼收!”狸猫般窜街走巷,不一刻已到梁家。
梁家房屋三进,丽卿宿于当中的两层阁楼。飞身跃上墙头的汪思女不想院中竟有更夫,急忙缩颈藏头,忽又想:“耄耋匹夫,能奈我何?”听得更夫步远,翻墙而入,且起且伏、且行且住,趋向阁楼。更夫忽自前方转回。汪思女欺更夫眼花,进至更夫前五步方避入墙角。更夫敲锣过。闪身出的汪思女正要走,有物抵在胸口。见是更夫所为,汪思女寒眉倒竖、怒眼圆睁。更夫曰:“英雄迷路了!”汪思女曰:“老子愿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老东西,要命的话少管闲事。”欲拔更夫于一旁。更夫未动,汪思女却打了个趔趄。采花贼以为力弱,右拳猛打更夫面门。更夫早横锣于脸前。汪思女恐出声响,急忙收拳,又起左脚踢更夫下体,更夫铜锣又到汪思女脚前。硬生生收脚的汪思女使了个双风贯耳,两拳夹击更夫太阳。更夫锣未动而棒槌起,后发先至,敲在汪思女脑门。汪思女痛得连退数步。更夫曰:“开窍也未?未开窍,再来一槌。”只吓得汪思女如过街老鼠,翻身就走……
次早,何丽仁来见汪思女,惊曰:“大脑袋上长个小脑袋,可是……”汪思女道:“休乱讲,不想要赏银了?”丽仁大喜,“找到梁丽卿了?”汪思女点头。丽仁问:“相貌如何,昨夜你是否与那梁丽卿龙虎交合?”汪思女道:“就惦记这个,也不想想爷对你我下人奴才的大恩大德!再往歪处想,我把你打成罗锅!”丽仁吐了叶舌头,催汪思女快走。
喜出望外的乐天打赏汪思女三十两银,何丽仁五两。丽仁曰:“待老爷回,使媒婆前往提亲,爷便如鱼得水。”乐天久道:“我爹眼目甚高,恐不能应允。”汪思女曰:“夫人慈爱,定会为爷说情。爷拥超凡之女偕老百年,楚襄王与巫山神女当也羡赞。”乐天一笑,“只不知我爹何时回来?我已急不可耐,今当先往一见,叙相思之情,抒爱慕之意。”携玉面佛与檀香子珠链,前往梁家。
丽卿闻之曰:“冤家到底来了,我将如何?”闭目道:“男女有殊,恕不能见。”门前,乐天愕然,呆立许久,哀言:“相貌可人,心肠却狠,爷大小也是恩人。”欲再敲门。汪思女曰:“爷这般举动只能教心上人骇惧,于是爱情越来越远,欲速则不达。”乐天道:“衷情者不以挫折易心。”汪思女道:“缘份天定,爷莫强求。”乐天摇头,“不,我在此立等。”早有倩玉告知丽卿。丽卿道:“一时之兴,休要管他。”
当晚,乐天失望而回。
次早,两个又来等待。云笼天阴,下起小雨。汪思女劝乐天归去。乐天道:“好姻缘千锤百炼。”雨渐大,忍受不得的汪思女要为乐天寻把伞来。乐天不肯,“雨中等待,方表我真心。”知乐天伫立,任雨浇淋,丽卿陷入沉思。雨下至天晚,周身冰冷的乐天无奈而去。看乐天身影,丽卿长息:“这冤家偏偏生得花花公子模样,又如此痴情。我怎敢接受这刻骨铭心的爱,演绎那梦中惨景!”倩玉悄问:“小姐,动情也未?”闭上眼睛的丽卿又陷于沉思之中。
忽做欢喜忽做愁的乐天辗转反侧,一夜难眠,熬红了双眼。天一亮,便要出门。冬雪阻曰:“老爷将回,爷莫误功课,还是……”乐天道:“美人如书,我尚不知如何读懂。”踏步而出。
昨日的雨将乐天淋病,今瞒过四丫环,依然练那程门立雪功夫——第三天,梁丽卿没有出现。
第四天,汪思女告假,乐天与何丽仁往。丽仁甚没耐心,只一会儿:手脚如猴急,心肝如火燎,遂怂恿乐天,“爷何不堂而皇之的敲门?门与心相通,门打开的时刻,就是梁小姐心门敞开的时刻,灿烂的光景将瞬间绽放。”乐天点头,“好,登门造访!”丽仁敲了许久,无人应问,没好气捶打,大门猛烈摇动。丽卿道:“这厮昨日淋得不够畅快,让他再潇洒一把!”教彤芳拎桶水来。彤芳道:“如此岂不伤了李公子的心?”丽卿曰:“无赖当如此对待。”院门突开,一桶水泼得何丽仁满脸满身。彤芳同时怒叱,“再敢敲门,把你当作强人扭送衙门。”大人咣当合闭,直教乐天主仆呆若木鸡。
第五日,携情书与汪思女到的乐天见倩玉出买果菜,正欲进前,倩玉已疾疾跑去,银铃般笑声倒传而回。乐天一跺脚,汪思女道:“早晚回来,爷说些软话。”不久,倩玉影现。乐天迎上,深施一礼,曰:“日月叠璧,阴阳之配,山川依连,情爱之源。今小生仰慕你家小姐,愿为日月,永世追随,当作山川,终生爱恋。”递信于前,“还望姐姐念我痴情,做回红娘。”倩玉道:“我做不得红娘,公子还是另寻他人!”以金元宝诱惑不成的乐天悲从心来,眼圈红润。倩玉心软,“我带信进去,小姐收信与否未可知也!”进了院门。丽卿嗔曰:“只会给我添麻烦!”抛入厨火。
等到第六天天晚的乐天不见回音,面现戚容,眼生哀态。汪思女道:“爷再写封信。”乐天并不乐观,“信易写,然无人再为信使。”汪思女一笑,“信藏龙凤风筝上……”乐天大喜。
第七天、第八天没有风,第九天起了北风。乐天恼怒:“天公并不成人之美。”汪思女道:“北风也好,出之于后,给梁小姐来个惊喜。”二人登上土岗,放飞风筝。绣着龙和凤的风筝在丽卿阁楼后窗上呼闪。汪思女意剪断风筝线,使之落于阁楼之上。乐天道:“且待佳人出现。”佳人丽卿看那风筝,甚为心焦,吩咐丫环,“挑定风筝,一朝点火,化为飞灰。”倩玉道:“李公子任雨浇淋而身不避,屡遭挫折而志不移,情心之坚仿佛金石!”丽卿曰:“婚姻大事当从父母。这厮胡来,坏我闺名,不得不如此。”风筝起火,四裂五分。乐天哀甚,脸色木然,鼻角见泪。汪思女恶道:“这妞儿太也绝情,爷休等了,小人和快刀几个抢回去就是。”乐天摇头,“不,我要赢得其芳心。我是梁山伯,可以为她做牛做马,我是李心寒,可以为她去死去生。”汪思女凝眉,“天涯何处无芳草,漂亮女人多的是,爷这又何必?”乐天曰:“我心已定。除她,神仙不娶!”冲阁楼大喊:“我还会来的,还会来等你的……”字如惊雷,在梁丽卿心里震颤,良久不绝……
这晚,乐天冥思苦想,忽的一笑,甜甜睡去。
十二日晨。彤芳归曰:“李公子两天未见,恐已死心。”倩玉道:“不用火攻,还真绝不了李公子的痴情!”手挑大拇指,“怎么说,小姐也算将门虎女!”彤芳曰:“这便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因见丽卿愁眉不展,道:“闷了十几天,出去散散心吧!”
西湖:沙雾袅袅,绿波荡漾。丽卿立于船头,悲吟:
“湖翰烟波红柳岸,鲤鱼戏水莺声唤,
信船游看春画艳。
溶世情怀思渔隐,泪眼愁肠惊花散,
半香回径半潋滟。”
吟毕,丽卿道:“李心寒昔游莫兰湖,见春花落水,心内遂起波澜,是为贺双卿么?”两丫环面生讥笑,“小姐心中也起波澜,莫非为那李乐天?”俏佳人无心赏景,踱步回转。
梁家门前不远,数十人围作一圈,皆作问语。当中而坐,面相七十余岁算命老人正答言。老人膝前描有八卦图的麻布四周书写有:“天灵灵,地灵灵,愿为痴者导五行。吾为色字而生,专解人间‘情爱’二字。”老人话语铿锵,面色凝重,仿佛扶周灭殷的子牙太公,连算六卦,莫不称准,围者因胜赞:“老人家乃临世神仙!”纷纷赏钱。
挤进人群的倩玉回告丽卿。丽卿冷笑,“事在人为,岂是他人所能算出!”倩玉道:“世间:歧路频繁,举棋难定,尤以‘情’字为甚。小姐,两钱银子便可解心中烦愁。”丽卿曰:“我有何愁?”倩玉道:“人有七情六欲,事有苦辣酸甜。小姐不是神仙,又怎能例外?”
梁家客厅,算命老先生到。丽卿道:“先生能解情爱之事?”老人点首,“情爱之事最是微妙,因人而生,却又因人而异,少男少女最易陷于其中而不能自拔。俗语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朽身为化外散人,闲暇无事,纵观天下如棋局般情事,特为陷入深渊沼泽之中的少男少女指点前进之途与后退之路。”丽卿赞曰:“先生之心殊为可敬!”老人手拂白须,“不知小姐有何情事?”眼见那手玉葱般细白柔嫩,丽卿“咯噔”一下,遂言那日之梦,又言:“梦中之人吾于西湖所见,吾恐其得梦中结果,每来罗唣,皆断然拒绝。”老人沉思片刻,曰:“至爱,可以为之生,可以为之死,同生共死,感动千秋。”丽卿凝眉,“先生之意,让我承接这份爱?”老人道:“小姐梦入深渊,数天后落水,这便应了梦,李公子不顾性命跳水救人,乃是天意,天作之合!自古红颜多薄命:不是美妻嫁了丑夫,就是才女配了拙汉。小姐美如天仙,灿若朝霞,乃绝代女子;李公子温文尔雅,文采隽秀,为绝品男儿。两位若能结合,当如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千秋万代莫不佩服!”
丽卿忽问:“先生贵庚?”老人曰:“虚度七十有二。”丽卿道:“先生尊姓大名?”老人曰:“老朽姓吴,名醉泥。为情事,老朽烂醉如泥。”一时含笑。丽卿脸色一沉,“先生自称情爱大师,能解世间情爱之事,劝世人自苦海深渊中解脱。那么,还请先生劝劝那个痴心妄想的李乐天,休要藏头露尾,仿佛跳梁小丑般做出可耻可笑之事。”老人道:“李公子光明磊落,何又藏头露尾?李公子一表人才,怎是跳梁小丑?”丽卿拂袖转身,“这么说你万分了解李乐天了?”老人傲首,“当然!”丽卿厉言:“你当然了解,因为你就是那个藏头露尾的跳梁小丑,乞丐般到处讨爱的李乐天!”身躯一颤的老人勉强道:“小姐说笑,李公子怎能像老朽这般?”疾回首的丽卿凤眼圆睁,“不认也罢,你去告诉李乐天,休要痴心妄想,少要摇尾乞怜!”叱对两丫环,“送客。”
算命老人挺平腰板,“对,我就是李乐天,对你痴心妄想的李乐天!梁小姐,不管你如何对我,我爱你的心永生不变,就算我为世人所弃,就算我为情而死,我依然如此——我就是这样的执迷不悟!”忽的跪倒,“梁小姐,可怜可怜我这一颗为你痴情的心!”丽卿拂袖,“少要顽皮!”背过身去。两丫环来扯乐天,乐天抓住丽卿衣袖哀求:“答应我吧,我为你而生,死也要为你而死!”丽卿怒叱两丫环,“快快拉开这厮?”彤芳跪曰:“李公子一片痴情,小姐就答应了吧!”丽卿道:“什么痴情,这厮惯会软磨硬泡,打赖撒泼!”倩玉也为乐天求情。气得一跺脚的丽卿愤然间衣袖齐肩而断,露白玉般藕臂。丽卿急煞,跑回阁楼。叫喊的乐天被七手八脚的推出门外,努力回首,“梁丽卿,我还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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