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时岁,流水匆逝。
一品靛居,沉水居。二楼厢阁。
“你这回好容易回来,可有何许要说与我听的?”明予执箸吃着菜,抬眸,看向他。商沈仪亦淡然夹起了一滚圆鹌鹑蛋,送得口中,细嚼了片刻,待得咽下,提勺盛汤,瞥了他一眸,兼着这会子工夫轻声道:“你想听什么,只管问得,方便答话的,我定然都说得仔细。”
“那航海上的事就且免了,我可于这上头无多大兴致,”明予喝了口汤水,抬首,望向他,道,“只一点,你这度回来,可去了那里见着了他?”
“你倒是猜的灵光,”商沈仪唇角微勾,“不错,待得船上的货物都尽数卸了下来入得了库,我便着人递去了那物色折子,选了些好生见得面上的东西预备送了去。”
“你前儿个才送来我明府那许多礼物,瞧着可不是再稀罕不得的,难得连母亲也格外欢喜,”明予瞧着他,似笑非笑,“依着你性子,送去那里的,定然是更好不得的,我倒好奇,却是什么东西,能更好了不得了去。”
“自然是拣着些我觉得尚可的,”商沈仪吃了口绵糖膏子,对上他眼神,再沉静不过模样,“倒也不算多,只挑了几十来车的东西,各样好的都选了些。我送到你明府的那古剑,可得着了没有?可还欢喜?”
“父亲说了,那剑用得顶好料子打得的,虽未留款,看不得是何人之作,但单论剑本身,是极难得的好东西,用着极顺手,现下是予了我大哥用着,”明予点头,答话,“你这趟出去,倒当真是得着了这千万的好东西,这许多的得着,怕是你这辈子用来都是够用得的了。”
“哪儿呢?”商沈仪却且笑笑,不以为然,“再多的东西,贡了王家的上去,这一年岁子里再余了各王侯官府的,哪里还能留得多少,且不过用得这一会子时日罢了。”
明予闻言,会意勾了唇,望着他笑道:“这倒罢了,你去了那里,可是同着说了哪些会子的话?且是为着你商家近来的事?”
“他邀着去了清凉地界处,说了些相干的话,教着我素常再小心些,”商沈仪开口,答话,想了想,到底是不提自个儿被人暗里算计了的事,便转了话头,笑道,“明予,你这会子难得父亲兄长都聚在了一处,可有好生关怀说笑?”
“自是再好不得的,”说及了这话,明予面上显见地展了笑意,洋溢出得的喜色,“兄长们一道说起那寒门关风土战事,我虽未亲眼得见,可便是这单单闻着,也觉得生动得很。明毓那小丫头就更是被宠得没了章法,整日随着一处,无不应得的,倒是把我撇开至了一处去。”
“明毓本就是孩子心性,”商沈仪不过了然一笑,转了话题去,“我许久未回来,前些日子祖父说起这帝京倒是又迎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可不是?北云国的六王子,楚誉,因着今岁冬日的寒门关之役来了我容国做质子,”明予念及此人,扬眉道,“现在一道书琅阁修学,看他模样,同容泽倒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行事作风上亦是像极。唯独好说道的是,这像兄弟的两人偏生都看不惯彼此,各自看不得对方所为。这可不是让大家个儿说笑得紧。”
“同容泽一般形容?”商沈仪微一挑眉,颔首,嘴角浮起笑意不明,“那可当真是有得好戏码子可看得许多了。”顿了顿,他捧起茶盏,启开盖子,拂了拂,轻轻吹气:“依你看来,那楚誉,何许人物?”
明予微勾了唇角,不置可否:“你是预备着听明面上的话呢,还是欲要听得我实诚话说来?”
“面子上说的话哪里要得你说,若是为着这般的话,便是未见着面,我亦能说上几篓子的来,自然是要听你说自个儿心底里的实话。”商沈仪吃了一口子茶,眸光微敛,“这沉水居旁的也就罢了,便是这茶上的工夫,这帝京七舍中,当属得魁首了。”
“秋光木魁,自然是再好不得的,”明予会意笑笑,亦饮了口茶,念着方才之话,敛眸,略沉了调子,轻声,“这楚誉,我第一眼下意识瞧着,倒不知该不该如此说,分明不是一道形容做派的人,可竟却有几分,同他像得紧的感觉。可待得之后再细瞧了看,却又分明不似。不知该说是这楚誉掩得太好,还是我错了觉察。总之,处着久了,看着是容泽一般的玩散闲人,可心里,总隐隐觉着不一般,像是悬着寒冰似的。”
“既是同容泽一般,何尝是那等子真正的富贵闲人,”商沈仪轻笑,却分明含了几许凉意,“自然是了不得的。质子本不是何许好差事,入了他国,再无了依靠,可不是最凄凉得紧,不说今朝,便是素来史书上说得的,寻常是那等不受宠的,或是没得母家依靠的,便是日后两国当真交了战,做得牺牲死了的,又哪里是少数。这楚誉,便就我这一路上闻听得的消息,哪里是这般的人物。母家昌盛,母妃得宠,自个儿又是一众子息中最最得景和帝宠爱的儿子,人说盛极不得,可他却能做得中间调和,便是让着王后共嫡子忧心得紧,自然是一等手段的人物。现下却来了我容国作质子,自然不只是这般的意思,想来,内里定是早置下了影子布开。”
“舅舅自然不会想不到,”明予接话,目光微深,“明着暗着,世子馆上下,必是安插了紧要人手进去查看着,自然,楚誉也不会想不到,他自北云来此,随身带了的人自然是跟着一处进去服侍,总的核心事体上,想来亦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就是不知道,这彼此盘算,最后却是谁赢了去?”
“再如何,他到底是外来,便是想要建立起自个儿的范围,哪里是这般轻巧说得的事。安插影子,旁的不说,他随着来的一众人,都在世子馆,并没有出去的,这做影子的人,要寻起来再细细培养,可不这般容易,”商沈仪轻叹出气,“不过,现下各国间彼此都安插着各自影子,想来,王上是存着心思,借他之手欲要将那些个埋在帝京中的影子给一并深挖出来,好借此机会一并收拾干净了。只是,焉知这楚誉不是存着探查我容国内处情势的心思呢。”
“罢了,这等子琐碎事,最是耗心神的,且由得他们思虑去,我们现下,且过得自个儿的好便是了。”明予面上清浅笑意,姿态怡然喝着茶水,“那些子人,哪一个是心下糊涂的?旁人便不说了,言国公便是最不好欺瞒过去的,左相老奸巨猾,经历了这许多载的宦仕生涯,更不是只一个心思敏捷便能轻易过得去的,他们这般阅历,既是他们领着这朝廷月俸,自有得他们操持去这等子的事。”
“这同你说着话,差些时候便要忘了,”似是想及了另外什么,商沈仪自贴腕细密袖中取出一封烙了细巧花印子的书信,递于对处他手中,眉宇舒展,笑意清然,“前儿个时候进去,他托我给你带出来的书信,可要小心收好了才是。”
“这回进去,他可好?”明予笑着接过,却没有立即启封,小心着贴腕内袖处藏了好,清声道,“难为他还一直记挂着我。”
“他人瞧着,同先时一般模样,若论其心思,我是看不清分明的,人说七窍玲珑心,我瞧着,他怕是要得了九窍呢,”提至了他,商沈仪不由答言道,似有所叹,“便是到了现下,于他,我亦只是迷雾探花罢了。”
“他自是那般出尘人物,你我能得见,已是极大的因缘了,又何须这般叹惋不得?”明予会意笑笑,“他既刻意着了面具,便是不意出得真容让人瞧了去,这般作为,说不准,便是日后素常能见着的人呢。”
“若当真同你说得这般,如此清高气质,如何得看不出来的?”商沈仪却不以为然,“便是摘了面具,素常往来,亦自是观得出来的。”
“我不过随口说这一会子,你倒是真上心去了?”明予笑得开怀,不由调笑道,“他这般仙神的任务,想是无所不通的,若是他精擅为妆易容之道,扮作了女子,你可瞧得出来?”说毕,似是想及了那等子场景,到底是忍不得笑出了声。
“再如此胡说,我下会子若再得了机会进去,定是要至他跟前告你的状去!”商沈仪笑骂道,“男女如何分不得开的?话本子上说女扮男装的事儿,不过是为着讨巧卖一个玄机,备着日后大转折罢了,这真到了平日里,女儿家纵是换了男儿家的服饰理容,哪里有瞧不出的?不过皆是看着一个乐罢了。”
“那可说不准保的事儿,古至今儿,多少千奇怪事都得着了,缘何我朝就不能出得一个来了?”明予却不饶,照旧笑着说嘴,“我可瞧着,说不得日后哪会子工夫,你就看错了眼,拜了个女儿家的好兄弟呢!”
“若当真如此,我第一个可不是就要先验验你的真身了?”商沈仪玩笑说着,眼瞧着便要起了身过来抓他。“我你都不定,那可不真是错了多少载的岁数去了?”
明予笑着便迅捷起了身,于一处避了开去,倚在窗边,瞧得外间街头热闹景象,目光望远,不由便转了话头去,“却是不知,这日后,又是何般的光景呢?”
商沈仪敛了玩笑神色,走至他旁,一道顺着视线望出去,出声,容色悠远:“不到辰光未可知,最是难得心上事。古来千载水流去,到底为得一餐饥。这莘莘百姓,得了一餐饥饱便足,到底,最苦得的人。”
“便是再如何的盛世安好,总有饿死的流人老弱,”闻得此言,明予微微叹息,“我们这瞧着是繁华着锦、再好不得的景象,殊不知,这些子背后,繁华落幕,又是怎生的光景去呢。”
“不过是千载轮回着相似运数罢了。彼之往昔,吾等今时,说来,都是一般的模样,且不过换了人再唱那同一折出去的戏本子罢了。”
“悠悠千载时日,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出接着一出,总是有人欢喜看得的。”
天边出了细云,海上水汽将至,算着,这盛夏,悄着步子就是要来了。
十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10月1日到10月7日)
飞卢小说网声明
为营造健康的网络环境,飞卢坚决抵制淫秽色情,涉黑(暴力、血腥)等违反国家规定的小说在网站上传播,如发现违规作品,请向本站投诉。
本网站为网友写作提供上传空间存储平台,请上传有合法版权的作品,如发现本站有侵犯权利人版权内容的,请向本站投诉。
投诉邮箱:feiying@faloo.com 一经核实,本站将立即删除相关作品并对上传人作封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