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这个地方盛产茶叶,有个茶商孙子茂。他们家三四代人经营下几座茶山,在福州地界小有名气。
孙子茂有个独子叫孙宝助,从小体弱多病。早产儿,一出生就在保温箱呆了好几个月,差点没保住。
所以孙子茂给孩子起名叫宝助,希望孩子能保住。
孙宝助磕磕绊绊长到十五岁,虽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但人家里有钱,拿钱堆也给他堆到这个岁数了。
可最近孙宝助因为感冒引起的肺炎恶化了,已经进ICU抢救了两天。
眼看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孙子茂和他老婆王琴急的团团转,当天就吭哧吭哧爬山赶到云隐寺。
云隐寺在福安已经上百年,以许愿治病灵验著称,人流不绝,香火鼎盛。
打从孙宝助出生,孙家人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去云隐寺上香,每次上香都捐不少香火钱,一年下来没有二十也有十七八万,是云隐寺的大香客。
这次夫妻俩一进寺门就直奔后院禅房,一路哭一路喊,直喊着方丈救命。
一路上动静太大,香客们都驻足张望,指指点点。
有认出孙家两口子的,就啧啧叹息,给旁边的人普及一下前情后果:看这动静,估计是孙家的小孩又病重了。
知客僧人在前面一路小跑去请方丈慧持。慧持刚从禅院冒出头,就被扑上来的两条身影吓了一跳。
只见孙子茂王琴两夫妇衣衫乱糟糟,头脸灰蒙蒙,从眼角到嘴角各有两道泥印子,眼睛通红。
他俩不顾周围人围观,就那么毫无形象的一屁股跪坐下来,扯住慧持的僧衣袖子,哭喊着“我家宝助快不行了!大师救命啊!”
慧持直看得脑子发胀,不由自主想后退,可惜袖子被扯住了退不了。
孙家的事情他很清楚,可正因为清楚,他没法管,也管不了。不仅他管不了,圈子里的人都管不了。
这些年他只能做些祈福的事情,帮着孙宝助不那么难受。看这两口子的动静,孙宝助应该大限已到,唉!可怜的孩子。
王琴扯着慧持嚎了几嗓子,定眼一看,只见慧持一脸便秘的表情,好像有话,又好像说不出口,顿时直起上身,嘶哑着吼道:
“我儿子不行了我也不活了!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说罢拧着头往慧持身上撞,把慧持那肥硕的肚子都撞凹了一块。
“别别别!”慧持痛得弓着身子,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不知道是该夹住王琴的脑袋,还是抵住王琴的肩膀,只能胡乱往外推推。
人群哄的响起一阵唏嘘。知客僧在一旁手足无措,毕竟年轻,没见过这阵场。
“我们家这些年给寺里捐的香火没有两百五也有两百三,大师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孙子茂刚才一眼就看出慧持的表情带着微妙,当着众人的面儿就嚷开了,“我们家诚心供奉云隐寺,恳求大师救命!”
人们的议论声更大,眼见着大颗汗滴从慧持额头往下落。慧持苦着脸弯着腰,一手撑王琴,一手去拉孙子茂的胳膊:
“你们先起来!先起来!咱们到里面说!里面说!”说着还示意旁边的知客僧上来帮忙。
孙子茂王琴不为所动,双方正僵持着,只听一声咳嗽如平地炸雷,钪一下震开在人们的耳边,带着嗡嗡的余响。
大家愣了一下,只见一个穿灰色僧衣的瘦小老和尚在禅院大门里晃了一下。
随着一声响亮的“两位施主请进来说话”,这身影一闪而过,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出现。
其他人有点懵,孙子茂王琴却是大喜过望,他们是这里的老香客了,对云隐寺可以说是门儿清。
这位老和尚就是云隐寺辈分最大、故事最玄乎的镇寺之宝,净尘大师。
两口子强撑起身子,奔入禅院,只见东北角一间禅房门口闪过一抹灰色,想必是净尘大师的房间。
他们俩相对一望,互相扶持,踉跄着小跑过去。
慧持扶住禅院门框,神情震动,伸出手似乎想虚拉一下,但最终还是作罢,整理整理精神,给诸位香客解释道歉一番。
孙子茂王琴进入东北角禅房,只见室内光线昏暗,就着昏沉的光线能看到屋里摆设简洁,三个蒲团,一张小机而已。
净尘大师盘腿端坐在中间的蒲团上,抬头示意两个人也坐下。
两口子体型有点富态,经过一路爬山、哭闹,也是精疲力尽。
这时候歪歪扭扭的坐下来,好半天才喘匀一口气。
还没等他们开口,净尘大师就抬手打出几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辞一番,随后房间更昏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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