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怀英返回大都督行辕。
仵作悄悄前来禀报:“大人,那位赵大人属意外猝死!”
当然不是!
狄怀英心里并不认同,他需要仵作的尸格,因此循循善诱,道:“你怎么能肯定?”
仵作在幽州刺史呆了好些年了,经验丰富,虽然面前这位是钦差大人,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他还是免不了有几分自信,自信之余也有几分卖弄,道:“那位赵大人身上没有任何一点伤痕,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从瞳孔放大程度来看,没有痛苦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属于正常死亡。”
“很可能是旧有痼疾,激动之下,致使心脉骤停!”
狄怀英笑了,道:“赵大人的头发你检查了没有,当中可能隐藏着什么暗器之类。”
“额,没有……”
仵作脸皮有些发烫。
“带我去停尸房。”
“大人这边请。”
钦差大人的吩咐仵作哪里敢不听,连忙照做。
本来连夜验尸所带来的困倦以及不耐烦,这时候也全都烟消云散。
诚惶诚恐的跟随在狄怀英的身后。
停尸房。
狄怀英检查了赵传臣的头部,没有发现暗器的痕迹。
“一般而言,若是杀人之后不留痕迹,且能保证一击毙命,绝无生还的可能,通常会攻击什么部位?”
仵作精通人体结构,并没有多做思考,回答道;“头颅以及心脏部位。”
“是了。”
狄怀英拿起仵作放置在一旁的开膛刀递了过去,道;“将他的心脏处打开!”
仵作摆手犹豫了:“大人,未通过苦主,私自开膛,这可是大忌啊!”
狄怀英很坚持,道:“动手吧!”
仵作接过刀,狠狠一咬牙,一刀划了下去。
过了片刻。
仵作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人,有发现了。”
狄怀英凑上前来。
只见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正钉在赵传臣的心脏上,隐约一股腥臭味传来。
正是蝮蛇的专属暗器,无影针。
“小心,这针上有毒!”
狄怀英连忙提醒。
“谢大人提醒。”
仵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叮!钦差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仵作对宿主的敬佩如滔滔洪水连绵不绝,又如江河泛滥而一发不可收拾。舒坦+100.”
狄怀英笑而不语,道:“好了。你下去吧。记得如实填写尸格,将来可是重要的证据。”
“遵命。”
仵作自然晓得其中关键。
等到仵作离开。
狄怀英再次观察起银针刺入的位置。
发现这枚无影针并不是从赵传臣的心脏处刺入的,而是从左侧的腋下位置刺入,精准的钉在了他的心脏之上!
毒性只来得蔓延至心脏,不曾遍及体表,赵传臣就干净利落的死掉了。
是以仵作并没有在赵传臣的身体表面找到痕迹。
同理,无影针极为纤细,入肉也只留一个细小的孔洞,与人体的毛孔混杂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实在是杀人于无形无影,难怪叫做无影针!
离开停尸房后。
狄怀英又前往李二的所在。
悄悄安排了一番。
不一会儿,李元芳和虎敬晖前来报告。
幽州已经收复。
四门被钦差卫队接管,五城兵马司也安安稳稳。
只可惜方谦服毒自尽,尸体被带了回来。
等禀报完毕,这才注意到病榻上李二,已是重伤垂死,奄奄一息。
“大人,李二这……”
“叮!看样子,李二活不过今晚了!虎敬晖心里高兴。舒坦+50.”
“唉。”
狄怀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我毕竟救活过他,可现在,一条人命就在我手中逝去了……”
说罢,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演戏,他是认真的。
“叮!狄公竟然哭了。虎敬晖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心理很不是滋味。舒坦+100.”
下意识上前,虎敬晖搀扶着狄怀英,道;“大人,您已经尽力了。”
狄怀英泪中带笑,摆摆手说;“现在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
任何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无力和勉强。
这是一位老者的自责。
“叮!虎敬晖的心脏再次抽痛了一下。舒坦+100.”
夜已深,众人各自睡下。
虎敬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到心脏两次的莫名抽痛。
想到脑海中那个和蔼的老者。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静静地一个人坐在房中。
蜡烛没有亮。
虎敬晖第一次认真的问自己;狄公是个怎样的人?
犹记得,圆觉寺中,二人初见。
满朝文武,他从未见武则天如此信任过一个人。
当时。
狄公与皇帝相向而坐,无君无臣,小小的两张木椅可以说是承载了整个大唐!
分量之重,可说是与帝同尊!
这样的人,只能远观,无法靠近。
大名如雷贯耳,虎敬晖心中只有敬佩。
如此,狄公实乃治世名臣!
而后。
陛下特旨自己跟随狄公,查察使团被杀一案,得以与之近距离的相处。
奇迹发生了!
狄公舍太原,舍钦差卫队,轻装简行,虽已是花甲之年,却一身虎胆,闪电奔袭幽州,直指金木兰的老巢!
这一招移形换影,可说是石破天惊!
非当世英豪不能为!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令他叹为观止了。
亲民、爱民、为民。
金木兰经营多年的幽州,短短几日功夫就换了主人!
以幽州刺史为首的一干人等伏诛!
大快人心!
虽属敌对,但自己何尝不痛恨这一帮蛀虫!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世间熔炉,能容得下光明,能容得下黑暗,可偏偏容不下苟且。
狄公胸怀远大,心系天下。
行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斡旋敌我,铲除奸佞。
江河湖海不同流,蝇营狗苟不染身。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此之谓大丈夫!
仁杰者,人杰也!
这不正是曾经的自己最想成为的那种人么?!
虎敬晖没有了任何的睡意。
他轻轻推开房门,纵身一跃来到房顶,头顶有一轮弯月盘旋。
大地清冷,寒风彻骨。
虎敬晖的目光穿越眼前的幽暗,落向狄怀英的屋子。
恍惚中那里升起一轮大日,照彻了黑暗,驱散了寒冷,让天宇澄清,一切盘算皆成空!
“大人……”
他轻声呢喃,想要抓住那片灿烂的光芒,却恍然惊觉四周寒风飒飒,自己早已不在温暖的房中,只能独享这份身居高处的寒冷!
只剩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随风飘荡,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唰!
睡梦中的狄怀英猛地睁开眼睛。
“敬晖,是你么?”
恍惚中他听到了一声呼唤,却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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