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的绿柳庄内西北角,是一处安静怡人的藓庭小院。
此时正值大雪隆冬,院子里草木荒芜,只长着一些枯草歪树,就连飞鸟野兽都不见了踪迹。
整个院子看起来像是一副空宅荒院、无人居住的样子。
在这间院子的正中间,则是一幢外墙斑驳、显得有些年头的两层木制灰色小楼。
小木楼分上下两层,建造的颇为精美,现在依稀仍然可以看出建造之初时的样子,不过现在,小楼的飞檐斗拱之下,到处都是蛛丝尘网、虫巢鼠迹。
这幢小楼灰头土脸的,融入了建筑周围的环境之中,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栋小楼中会隐藏着什么重大秘密。
可是,就是这栋不起眼的灰色小木楼,竟然就是弘始杨氏在魏亭镇的据点老巢。
“首领,黑五回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
据点老巢之内,一间幽闭漆黑的小房间里,点着一豆昏黄的油灯,这豆油灯是这间暗室内唯一的光源,此时火苗显得黯淡无光,灯光摇曳之间,似乎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在这间房间最漆黑的角落里,有一个全身都罩在黑色斗篷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黑衣人面墙而坐,身体几乎完全隐入黑暗之中。
如果黑衣人坐着一动不动,从室外进入的人,很难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如幽灵影子一般的黑衣人,他就是弘始杨氏在魏亭镇据点老巢的首领。
“黑五?!”
如幽灵影子一般的黑衣人首领说话了,声音幽冷,犹如来自恐惧地狱的鬼魅,让人听了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个刺杀魏亭小侯爷江浩天的杀手黑五,是这群黑衣人中的一员,同样来自弘始杨氏的死士,昨天夜里,他被派了出去。
这道命令,还是黑衣人首领亲自下达的。
不过,这个身手敏捷、精明强干,办事一向利落干脆的黑五,直到现在才回来,这着实令人感到十分蹊跷!
按理说,黑五应该早回来了!
一种隐隐不安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黑衣人首领语气透着浓浓的疑惑,他扭转身子,接着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犹如暗夜里的灯火,炯炯地看向门口的黑衣人,“说!怎么回事?”
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的黑衣人杀手,全身也都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让人看不出面容。
不过,与黑衣人首领唯一不同的是,黑衣人首领的腰带是青色的,站在门口的年轻黑衣人,却是系着黑色的腰带。
“首领,黑五没有杀掉目标,自己还受了重伤!”
“受了重伤?”黑衣人首领语速不快不慢,显示出久居上位者的沉稳持重,“我记得情报上说的是他不会武功?而且身边也没有什么好手!”
黑衣人首领反问道。
“情报上是这样说的!不过,黑五几乎是爬着回来的,而且,就连他唯一的一颗龙虎丹,也用掉了!”黑衣人的声音有些局促,语气忐忑不安。
“废物!”黑衣人首领的语气突然一冷,目光冰冷如冰棱,令人不寒而栗。
门口的黑衣人顿时噤若寒蝉,身体猛地一阵颤抖。
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
“龙虎丹都用掉了,说明目标身边极可能有连黑五都对付不了的高手!”
过了一小会儿,黑衣人首领的语气缓和下来,低声喃喃道,“黑五用了龙虎丹,别带回一条尾巴才好!”
“是是!”
门口的黑衣人身体更低了。
“黑八,前面带路!”黑衣人首领身体一动,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在他的身下,显现出一个圆形的大蒲团。
“带我去看看!”
这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穿过幽黑晦暗的走廊。
包着厚麻布的鞋,走在木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两个身影,就像是两个幽灵飘动一样。
穿过木板铺就的楼梯,黑衣人首领来到一楼的大厅里。这间大厅里也相当幽暗,点着一支蜡烛,不过,这这支蜡烛的灯光还算比较亮。
黑衣人首领眉头微微一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泼辣子的味道,在摇曳晃动的油灯下,一个脸肿得像个猪头的人,无力地半躺在一把黄色檀木扶手大椅上。
这个奄奄一息的黑衣人就是昨天夜里,奉命去刺杀魏亭小侯爷江浩天的那个人——黑五。
此时,黑五面色惨白、筋疲力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浑身的鲜血似乎被抽干了似的。
龙虎丹,耗尽了他大部分的生气。这是一种杀鸡取蛋、涸泽而渔的猛烈丹药!
“首领!”
黑衣人杀手黑五费力地睁开眼睛,大汗淋漓,他眼睛里显示出空洞涣散,说话有气没力,“首领赎罪,这次我失手了……”
“恩!知道了!”黑衣人首领瞳孔骤然收缩起来,两颗瞳仁里,像是两团燃烧的烛火。
“目标身边有几个人?都是什么级别?你的脸为什么肿成这样?有没有留下尾巴?还有,你为什么耽误这么久,一身油泼辣子又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首领连珠炮似的,一口气问了五六个问题。
“首领!我……”黑五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回答哪个问题好,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首领,目标身边,很可能有一个缚虎级别的大高手!但是,他并没有出手!”
听到“缚虎级别的大高手”几个字从黑五嘴里蹦出,黑衣人首领两条粗黑的眉毛,好像被人用两条细线猛然拉拽了一下,瞬间乍起,勃然大怒,“蠢驴!被人当鱼饵了还不知道!来人,快收拾东西,撤离……”
黑衣人首领突然暴起,但这一句“撤离”刚刚说出口,所有人都听见利箭破空发出的尖啸。
“咻……”
紧接着,“砰!”的一声,一支一米多长的登城弩钩箭狠狠地射在大厅的木门上。
登城弩钩箭力量极大,十公分的木门,被一箭射穿,半尺长带着倒钩的锋利箭头,从大木门里面露出来。
门外,一个粗豪如洪钟的声音吼道,“里面的盗匪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限你们十个呼吸之内出来投降,否则,将这里夷为平地!一!”
“二!”
“三!”
“四!”
……
不得不说,今天江浩天他们真是老天庇佑,运气好到了极点!
江浩天和刘隆带着二十个县尉守备军人,还有十来个聆水居客栈的伙计,兵分两路,分别从庄前、庄后。
当两拨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进绿柳庄的时候,竟然顺风顺水,连一个人黑衣人都没有发现他们。
这一度让江浩天产生了一丝错觉,他以为自己已经姗姗来迟,狡猾的黑衣人杀手们已经全部从老巢里逃之夭夭了。
不过一路上,江浩天还是偶遇了几个起得很早的绿柳庄的老百姓,但他们看到魏亭县县尉守备部队的红旗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躲进自己的屋子里。
县尉守备部队办事,谁敢来阻挠!
两支“队伍”在绿柳庄西北角,黑衣人老巢据点的木楼前顺利地汇合了,一时间,大家士气高昂,一鼓作气,依托有利地形,形成了对木楼的包围。
在绿柳庄,江浩天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了这种叫做登城弩钩箭武器的威力。
一米多长、比大拇指还略粗的硬木箭杆、带倒钩磨得雪亮的铁箭头,在粗大腰张弩的弩弦下,猛烈飞向木头的大门,气势猛烈凶悍,“砰”地一声,将大木门直接射穿。
这还不算,在登城弩钩箭的后面,还拖着一条手指粗细的麻绳。
“放!”
刘隆坐在马背上,指挥着一切,他把举起的手猛地挥下,又是一声令下。
第二支登城弩钩箭再一次准确命中木楼的大门。
“轰!”这一支登城弩钩箭的威力似乎更大,箭杆插进去得更长。
“给我拉!”
一声令下,聆水居的伙计们一起动手,把两支登城弩钩箭上的绳子往后拉拽,木楼的大门,被拉得摇摇欲坠,发出刺耳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个登城弩钩箭果然很猛!
江浩天眼神一闪,对于这个时代的武器,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似乎是看到江浩天的表情,刘隆微微一笑。
“小侯爷,这种登城弩钩箭看起来很猛,但只是采用腰张弩发射,箭头也是一般的铸铁箭头,实际威力并不大!”
“哦?”江浩天脸上露出刨根究底的表情,“怎么讲?”
“要是真正的登城弩钩箭,需要用床子弩发射,弩弦要用两匹马才能拉得动,箭头也不是一般的铁箭头,而是一尺多长的合金箭头,箭杆制作极其艰难,造价也是极贵!一支弩箭就要一百两银子!”
“用两匹马才能拉得动的弩弦!一支弩箭要一百两银子!”江浩天眼光一闪,脑子里脑补出两匹马拉着弩弦的画面,又算了算一百两银子的购买力,不由得感叹道,“要是真正打起仗来,多少钱都不够往里填的!”
“真正的战场,哪怕不打仗,只是行军驻营,一天下来,人吃马嚼的,银子也是花得如流水!”刘隆倒是个随和的人,和江浩天聊起来,话渐渐多了,他抬手指了指前方,“就咱们这不入流的登城弩钩箭,打造起来,每一支造价也得四五十两银子!”
一支弩箭要四五十两银子!
江浩天也是大吃一惊,原本以为一支弩箭,几两银子了不得了,没想到造价竟然要四五十两银子。
“这样看来,县尉大人这次是下了血本了!哈哈哈!”江浩天坐在马背上,目光看向刘隆,哈哈一笑。
仅仅才小半天,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一层。
“小侯爷,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这次围剿盗匪,您亲自上门,我家老头子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用的!而且一下子拿出了四支!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坐在马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马下,聆水居的伙计整齐有力地拉动这登城弩钩箭上的绳子。
“嘿哟嘿哟……”
木门发出嘎吱嘎吱难听的声音。接着,“轰!”的一声。
木门终于承受不住拉力,被猛然拉倒,木楼门口顿时木屑四散而飞,灰尘扬起。
尘土还未落定,从破门里冲出数个黑衣人,这些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衣里,目露凶光,挥舞着手里的刀剑,疯狂地朝江浩天等人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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